“然后,就见那老树向我伸出一根枝丫,那上面独独长了这一片叶子,这叶子瞧着脉络清晰,似乎另有玄机。我想着,该是这老树活的日子久了,生了灵识,见我不是寻常人,想托我做些什么事,”遥缺喝了杯酒,这才继续说下去,“我便伸出手,将那金桐叶摘了下来,还未识清这是何树的叶子,那叶子一闪光,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待我定睛一瞧,这不就是片金桐叶嘛,不过这叶子倒是稀罕物,竟是有生命的物件,但抬头再看那老树,已经不见了踪迹。我在那里找了一天一夜,没找到半点线索,就离开了。我真真是奇了怪了,是这老树成了精自己跑了,还是托了孤就自行消散了,”遥缺掂了掂这手里的金桐叶,“你们说,这事儿怪不怪?”
尹笙瞧着这金桐叶,确确实实是属于临砚的。
一只素净纤长的手伸过来,捻起金桐叶,“这叶子,莫不是自己跑走的?”
绯夷抬头看去,乃是一身白衣的宿神未凉,竟不知他何时、如何地到了他们面前,“你认得这叶子。”
遥缺愣了愣,“这真是奇了怪了,我捡来的叶子,你们一个个的倒是都认得,”他看了一圈,又看向未凉,意思不言而喻,“那谁来说说看,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弯弯绕子,啊?”
“九重之上,有个地方,被称为禁地,”未凉自顾自的说到,“这禁地,是座荒废了的宫殿,在数万年前,也不记得到底是多少年了,还是有人住的,那宫殿上有块血书的匾额,上书‘桐陵殿’,院中,就生着这么一棵万万年都不落叶的梧桐树。”
尹笙和绯夷相对无言,万万年不落叶的梧桐树,听到此处便知,不必再听下去了,未凉这么一说,他必定是知道这桐陵殿中的梧桐树,就是这一片金桐叶的来处,梧桐临砚,原来在这。
“这梧桐树,树身粗壮,纹理深邃而玄妙,一树金黄,倒是好看的紧,”未凉笑道,“想必,你们都知道他。”
“他——”绯夷刚开口,却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好生奇怪。他看向尹笙,尹笙应该也一样。
“‘他’怎么了?”遥缺转过头。
尹笙直起身,转头望向殿外,“外面有人。”
“有人——”遥缺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并未发现什么,“什么人,什么人,我怎么没看到?”
“已经走了。”清冽答道。
“走了?”遥缺回过神来,转过身,“宿神你——”他看着未凉就坐在自己旁边,和尹笙、绯夷二人饮酒说笑,好不热闹,“你们、你们——”遥缺看向上方,天帝视若无睹,再往前看,师父也是饶有兴致地喝着酒,微微侧向他们三人听着,“你们太过分了!”他这一说,竟没人注意到,“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你们——”他粗粗出了一口气,忙倒杯酒送进嘴里,一阵子自我安慰后,张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凑过去,参与到三人的说笑中。
清冽笑了笑,这遥缺啊——
九重盛宴持续了三天,各路仙神都很是高兴,尽兴而归。
东荒回梦山。
“有客人来了,”遥缺走出临渊殿,看见宿神未凉站在殿门前,“宿神?”
“我来找尹笙。”未凉站在殿前。
“尹笙?”遥缺愣了愣,“她现在应该在师父那里,请随我来。”他伸手引路。
未凉跟着他去了后面山头的燕微居。
“师父,”遥缺弯腰拱手,“宿神到访。”
“请。”清冽说到。
不待遥缺去请,未凉自己走了进来。他看着坐在茶几旁的清冽和尹笙,“你们这师徒情当真是难得了。”
清冽笑了笑,“不过是顺势而为的师徒情分,这堪堪几万年,在你等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宿神当真是说笑了。”
尹笙端着茶盏品茗,轻嗅一缕茶香后放下,“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奉我父之命,请你再入谷。”清冽看着她,也不意外她的举动。
“尔父,”尹笙不禁笑了,“尔父何人,你可知晓?”
“过往或许仍有些模糊,现在已然明了,”未凉右手一挥,他们面前出现一个镜像,一棵金叶老树的叶子纷纷落下,一阵风带着落叶飞舞,不一会儿,老树连同落叶一道没了踪影。“这是随父令一起收到的,想必已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
尹笙点点头。
“那我就此告辞。”未凉微微颔首。
“好。”尹笙没再看他,一双眼径直看向茶汤。
未凉看过清冽和遥缺,而后转身走出燕微居,踏云归去。
遥缺看的云里雾里,听的也云里雾里,“师父,这——”
清冽无奈,这徒儿当真是愚笨了,“你不必理会,先去寄思阁打坐去,待会儿我与尹笙谈过再去寻你。”
“好。”遥缺不疑其他,行礼离去。
尹笙双眼似乎还在看茶,但她的心神并不在此,“他的灵识受损已到如此地步了,我竟未能早些认识到,这几年还在做这些个无用功。”
“无碍,他既这么做了,也是有把握的,他信你,”清冽看着她,“我也信。”
尹笙愣了愣,“是啊,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还在这里。”
“宿神此举何意,宿神之父又是何人呢?”清冽问到。
“此举,该是和我有些关系,不论是尹笙的过往今日,还是生为白漪的一世,”尹笙长舒一口气,“而这‘宿神之父’,我想着,该是护着我们成长的那个‘凤栖’了。”
“‘那一位’吗,”清冽了然,“对了,那日在盛宴殿外的是何人?”
“不知,不过感觉——像是魔族人的气息,但九重宴请的皆是四海八荒之中与九重交好的各路仙神。妖族,因有心与九重交好才献上贺礼,这魔族,可并非良善之辈,与世无争的魔族中人不过三成。那日殿外的人,也不知来者何意。”尹笙有些不安,“那日,绯夷同我,心中都有不安。”
“这世上万般皆为天意,若天意如此,也不必执着,”清冽伸手为她换了新茶,“但你不同,我们都相信你,也相信你能做到,你要做的,就是听从你自己的心意。”
尹笙端起茶,慢慢送入口。
清冽看着她,“那你何时动身?”
“现在。”尹笙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