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在赵景行的注视之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头。
赵景行喝了口水润喉,这才开口:“儿子不告诉母妃,是不想让母妃跟着担心,毕竟此事皇上都悄悄办了,自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母妃知道了,对您也是一种威胁。”
端王妃瘪瘪,对赵景行的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既然是威胁,那你还是别说了,免得再给自己惹祸上身,想必你也听说了,护送的队伍途中遇到了山匪,现在杨姑娘下落不明。你醒的这个时机,似乎不大对啊!”
端王妃话里带着挖苦,让赵景行直扶额:“母妃……”
“罢了,我不想听。”
母子两的对话被迫终结,端王妃看着赵景行喝了药退下,这才出存曦园。回房的路上,免不了优势一阵长吁短叹:“这孩子,看着聪明伶俐,结果竟是个实心的,有事情也只会闷在心里,我算是看出来了,杨家那姑娘一天没有归宿,他的心就一天不会定。其实,他这样自苦又是何必,俗话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成亲不就是为了找个人互相扶持着走下去!情情爱爱的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无情无爱的,失去对方也不会太痛苦,可有了情爱,就会对彼此有所期待,届时,那失望就多了。”
就像她和端王,年轻时候也是人人艳羡,端王甚至不顾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娶她为正妃,这份情谊,羡煞了京中多少的女子。可结局,并不想话本子里那样完美,不过是华丽开场,惨淡收尾罢了。
两人的情意在久久不平的流言蜚语中被冲淡,在端王一个接一个的妾室入府后被无情的斩断。烟花易冷,人心易变,端王妃这个过来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年,她从未催促过赵景行娶妻,也没有起过为他包办的念头,一则是因为他不知道能活到几岁,不好祸害了人家姑娘,二则,也是希望在他这短暂的一生,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她是杨沅清。
一个不容与世俗的女人。
她对杨沅清并没有什么偏见,反而欣赏她的精神与斗志,可只有她欣赏没用,命运它不欣赏这样刚烈之人,与杨沅清开了许多玩笑。命途多舛,大起大落,二十岁不到,杨沅清却经历了别人一生都经历不了的东西。
金嬷嬷扶着端王妃,轻声安慰道:“娘娘不必如此悲观,这世间,总是有真情在的。”
端王妃抬头望天,淡淡道:“也许吧,越得不到的,越是深情厚谊。”
存曦园里,端王妃一走赵景行就坐了起来,眼神冷冷的扫向青峰,青峰动作麻利的跪在他面前:“属下办事不力,有负世子恩义,请世子责罚。”
赵景行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大冬天的,青峰的额头上渐渐沁出冷汗。
“属下违背了世子的命令,世子怎么责罚都是应该的,只是王妃这几日确实辛苦,葛先生那边一直联系不上,其他大夫又不不了解世子的身体,不敢随意用药。除夕夜的时候,皇上将满宫的太医都指了来,太医们守了一夜,王妃也跟着守了一夜,实属不易。”
青峰的话,让赵景行越发沉默,半晌后,才问道:“府里除了母妃,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青峰支支吾吾不肯说,在赵景行的逼视之下,才对他道出实情:“在您病倒之后,王也找王妃闹过几次,想要夺回府中大权。王妃挂念着世子,对王爷的纠缠不堪其扰,便让属下将王爷送去了庄子上,可王爷在庄子上这些日子,也不是很安生。”
赵景行眼神微冷:“他本就是一家之主,大权旁落,自然不会愿意,换做是我,也要想方设法的将权柄握在自己手中。”
只可惜理解归理解,因为大家站在对立面,所以端王的计谋注定不能成,他若成了,自己和母妃就再无容身之所。
“派人盯着他,先看明白他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是。”
历城。
天色渐渐暗下来,杨沅清才铺好床铺,巷子里就开始吵吵嚷嚷,对着门缝向外望去,一队官兵已经到了门口。杨沅清仔细观察了一转,没看到禁军的人,转回去换上了昨日进城时穿的青衫,顺便将青楼带出来的酒洒了些在衣襟上。
搜查的官兵很快就敲响了她的门,她就等在院子里,等对方快失去耐心之后才晃晃悠悠的去开门,同时还不忘骂道:“什么人?敢扰小爷的清梦,小心小爷我…………”
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卡在喉咙里,官兵的刀闪着寒光,杨沅清识趣的闭了嘴,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官兵看她态度还算乖觉,有将刀受了回去,骂道:“怎么现在才开门,干什么呢?”
杨沅清讨好的扯出一个笑来:“官爷息怒,小人一直在屋里睡觉,没听见,这才开门晚了。这讨饭街,向来是人迹罕至,外人很少踏足,管爷们今日怎么来了?”
官兵们靠近杨沅清身边,就被她身上浓重的酒味熏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悦的蹙眉。
“去去去,一边儿去,大白天的怎么一身酒味儿?”
杨沅清嘿嘿笑着扯了扯嘴角,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一脸无辜的摇摇头。
“小人并不觉得酒味儿大啊,与流芳楼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官兵们一脸鄙夷:“你这个样子也能进流芳楼,吹牛也不打草稿。”
杨沅清不以为意的笑笑:“嘿嘿,那可不是,流芳楼的姑娘,那姿色,可是上乘,啧啧……”
“够了,你的废话太多了,今日我们兄弟前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女子?”
杨沅清心头一跳,舔着脸问道:“小人最近见了许多个女子,不知官爷们说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官兵们从袖里掏出一张画像,在杨沅清面前抖开来:“就是画上这个,你到底有没有见到?”
杨沅清抬眼看去,画上的女子身材高挑,一副居士打扮,只是脸画得并不传神,若是这身居士的打扮还有些眼熟,杨沅清还认不出画上的人来。
“这画中女子,不知是何方仙女,此生若能得见一次,就算是立马死了也值当了。”
持画的官兵嘴角一抽。
“闭嘴,这画中的女子不是你能评说的!”
杨沅清连连告饶:“是是是,小人失言,官爷莫要动怒!”
见在杨沅清这边问不出什么来,也不愿和这样的疯子多加纠缠,收起画就要走,杨沅清靠在门上,向几人挥手道别。临走之时,有人转过身来,与杨沅清交代道:“对了,今日城中有几个贼子,很是猖獗,讨饭街不太平,你一人独居,还是小心为上。”
杨沅清对好心提醒的诚挚的拱拱手:“多谢官爷。”
送走几人,杨沅清回身关上了门。
官兵最后那句话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年关的时候,就算是最困苦的乞丐也不惜花费所有积蓄让自己吃一顿好的,穿一件好的,不然就不算过年。也正是因为如此,年关时候的骗子小偷最多的时候,对于官兵的提醒,杨沅清也放在了心上,只是回身看看自己家徒四壁的房子,不禁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即便是历城中的小偷多得遍地跑了,只怕也不会光顾这里。”
可说归说,杨沅清还是将自己仅剩的一百多两银子好生包好放在枕边,入夜之后,早早的上了床。
睡到半夜,外面的院墙上便多了些响动,片刻之后,两个黑衣男子跳进了杨沅清的院子。
他们白日时便盯上了杨沅清,见她是独居,又出手阔绰,便迫不及待的动了手。
两人翻下墙头,在杨沅清的窗上戳了两个洞,往里面放了迷烟,半晌之后,两人撬开门进了屋。
里屋的床上,杨沅清睡得恬静,两人摸走了她枕边的银子尚不满足,不禁对杨沅清起了色心。杨沅清虽然做男儿打扮,可他们江湖中人,一眼便看能看破她的伪装,白日里离得远不觉得,如今走进了细看,也觉得她的姿色尚可。
“大哥,左右四下无人,咱们也憋了许久了,不如……”
被唤作大哥的人一眼便看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不禁蹙了蹙眉头:“老六,不要惹是生非,求财是迫不得已,可你毁人清白就是你不对了,坐着姑娘若不是情非得已,又何必一人独居,咱们取财已经是不仁不义了,你再做出那样的事来,让她今后如何做人!”
老六不以为然的瘪瘪嘴:“若是良家女子,又岂会一人独居在此处,我看她,恐怕不是正经人,反正都是卖的,不如免费服侍我们兄弟一番,岂不是美事。再说,咱们取了银子已经是不仁不义了,又何辞多做一桩少做一桩。大哥……”
骆良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六笑着向床上的人伸出手,在老六的手摸到她的被子之际,杨沅清猛地起身,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间。
这变故来得太快,老六被杨沅清钳制着动弹不得,骆良忙着举起了手中的刀。
“这位姑娘,不要冲动,放开老六,一切都好商量。”
面对这样的歹人,杨沅清又岂会松手,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私闯民宅,乃是大罪?”
老六在杨沅清手里,骆良不敢轻举妄动,好言好语的答道:“姑娘勿怪,我们兄弟乃是江湖上的侠客,最近路过此地,向姑娘借些盘缠!”
杨沅清讽刺的勾了勾唇,出言相讥:“我呸,什么狗屁侠士,怕不是强盗土匪吧,偷就是偷,盗就是盗,何必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你们要是出自门派之内,做出此等丑事,恐怕是令师门蒙羞了。”
杨沅清言辞尖酸,骆良不顾杨沅清手头还有人质,拔剑就向杨沅清刺来。杨沅清一脚踹开老六,拔出枕头下的刀挑开已刺刀眼前的剑,随即挥刀砍过去。用刀的女子,即便是在江湖中也是少见,杨沅清抽出刀的那一刻,骆良不禁愣了愣,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刀已至身前,骆良回过神来,举剑去挡,却被一股奇大的力道冲击得直往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诧异的看向杨沅清。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力道,实在让人惊奇。
杨沅清挑挑眉,将刀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来。
“你们不是说,良家女子谁会谁会在这个地方独居吗?这话虽然说得不尽实,却也没错,我确实不是普通的女子,若是个普通女子,今日就被你们害死了!”
骆良估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以杨沅清展现出来的力量,就算是两人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于是便生了退意。
“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姑娘,姑娘的银子还给你,多出来的,就当是给姑娘的补偿。”
杨沅清眼神微冷:“你可以走,但是要把他留下!”
老六还未看明白眼前局势,听说杨沅清要让他留下,嘿嘿一笑。“姑娘要留我,莫不是觉得哥哥很是可心……”
杨沅清怒火丛生,再看老六那张脸,恨不得将晚饭都吐出来。手腕一动,匕首就飞了出去,从老六耳边飞过,钉在他身后的窗辕上。
老六腿一软,冷汗淋淋:“姑娘,不,我叫你姑奶奶是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竟敢对姑奶奶起了……心,请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杨沅清起身踱步到窗边,拔下匕首,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爱惜的收进袖里。
“你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不知祸害了多少好姑娘,今日留你,便是对不住你祸害过的姑娘,倒不如我宰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杨沅清受了匕首,刀却还握在手中,反衬着窗外的月光,寒光闪闪。骆良心凉了半截。
“我们兄弟落魄至此,却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今日取姑娘的银子也是实在迫不得已,至于老六对姑娘起了色心,可到底没伤到姑娘不是吗?姑娘何必赶尽杀绝呢?”
杨沅清不为所动,手里的刀又往老六的脖子上落了落。
“这话说得好有意思,你们实属无奈,难道别人就是活该,谁还没个难处,你们拿走我全部的银子,可有想过我今后该如何生活,我寻思着,我已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住在这样的院子里,难为两位还惦记着!再说他对我起了色心之事,不能成事不过是因为他没这个本事,并不是他善心大发准备放过我!既然你们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便该乖乖伏诛!”
眼见杨沅清举起了刀,骆良持剑挑来,老六见状一个扫堂腿向杨沅清扫来,杨沅清提气,一跃而起,踩着老六的脑袋举刀向骆良的劈去。骆良收招不及,差点就刺在老六身上,在他慌忙收招的瞬间,杨沅清的刀已至眼前,骆良往旁边一滚,杨沅清的刀砍在地上,将脚下的地砖砍得稀碎。骆良一阵腿疼,那刀要是砍在自己身上,碎的就不是地砖,而是自己的骨头了。
杨沅清也不追着她打,而是转向尚在愣神的老六,一刀劈下去,老六往后一退,悻悻躲过一劫,只是手指来不及收,在杨沅清落刀的时候,便飞出了两个。老六捂着手指哀嚎,杨沅清淡然的收了刀。
打了折两轮,骆良也看明白了,杨沅清并不是真的要他们死,不然以几人的武力差距,哪里能让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躲过她的攻击。就像方才,杨沅清的刀明明是照着老六的头砍去的,最后却只是斩了他的手指,以示惩戒。
骆良看明白局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杨沅清面前,拱手道:“多谢姑娘不杀之恩,今日确实是我们兄弟有错,难得姑娘宽宏大量,肯留我们兄弟一命,往后,我们兄弟二人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任凭姑娘差遣。”
“杨沅清坐回床上,抱着刀笑看着骆良:“你倒是警觉,能看懂这一层,我留你一命,也算值得。”
老六虽看不懂骆良的意思,却也不妨碍他跟着认主:“大哥说的对,我们兄弟二人愿意为姑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杨沅清未做理会,只看向骆良:“我且问你,你们是怎么看出我是女子的?我自问伪装的还算过关。”
“不敢期满姑娘跟,姑娘的伪装确实不错,偏偏普通人还是可以的,可若遇到江湖中人,行家里手,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杨沅清眯了眯眼,来了几分兴致。
“听你的意思,你还是易容一途的行家?听说江湖上有其人,能凭一双手就改变人的容貌,谁也分辨不出来!”
“小人是懂些皮毛,并不算精通,可行走江湖,也算是够用了!”
杨沅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老六:“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将你留下呢?”
老六匆忙从怀里掏出几支香来呈给杨沅清:“回姑娘,小人虽不像大哥,有易容之能,但是小人能调香制香,亦能助姑娘行走江湖。”
杨沅清把玩着手里几支其貌不扬的香,想到方才他们点燃时的效用,心中满意。
“咱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两位若没有其他事,不妨跟在我身边,咱们结伴而行,倒也方便些。我信杨,女儿家闺名不好透露,你们便唤我一声杨姑娘吧!”
“是,属下姓骆,单名一个良字,这是我兄弟,大家都称他一声老六。”
“骆兄弟,老六兄弟,从今往后,咱们就是肝胆相照的盟友了。我还要在历城逗留些日子,我看两位也没个落脚之处,左右这院子里还有两间空屋子,你们二位便先搬进来住吧!”
骆良喜出望外,最近客栈那边查的严,他们兄弟两在进城的时候作死去探了一次历城主事的府邸,这几人二人一直左躲右闪,实在难以在历城立足,不然也不会冒险来偷杨沅清的银子,可最后还是撞在了杨沅清的刀口上,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子,不仅没拿到银子出城,反而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出了主屋,老六抓着骆良的袖子摇了摇。
“大哥,你说,这杨姑娘留咱们是什么意图?如今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总不能时时提防着,一咱们兄弟的本事,定然能报今日之仇!”
骆良一拍他的脑袋,将人拍得往前倾了倾。“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今日若不是因为你,咱们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你以为里头哪位是省油的灯吗?她能制住咱们一次,也能制住咱们两次。我看她是个有主意的,咱们兄弟下山不久,就输得这么惨,一定是咱们的方针有问题,几人自己不能成功,就跟着成功的人在一起,至少能寻个庇护!”
老六依旧不死心:“可我看她的样子,也不算是成功的样子,要是成功,又怎会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咱们是出来混江湖的,又不是考状元做官的,住在什么样的宅子里并不是成不成功的标准,若不是因为没个安稳的地方落脚,谁又会出来行走江湖,不管她成功还是不成功,武功高强是不可否认的,我们虽有些小聪明,可若是再次遇到今日这样的境况,便是如何也脱不得身的。你安生些吧,再闹出什么事来,我可保不了你。”
老六捧着自己的断指黯然伤神:“可她断我二指,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能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不易,你还想要什么?”
连骆良都不帮他,老六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翌日一早,骆良看见杨沅清起床了,主动提出帮她化妆。杨沅清依旧一身男装,骆良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半晌之后,停下手递了一个镜子给杨沅清:“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杨沅清接过镜子,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脸忍不住惊叹一声:“骆兄弟好巧的手,经你这么一画,看着虽没变什么,可确实是像变了个人似的,若是我拿着镜子,都该认不出自己来了。”
骆良笑着收了工具。
“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比不上姑娘无意高强。”
“不过是各有各的好处,咱们结伴而行,也互相有个照应。”
骆良一顿,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小人有一事不知,老六对姑娘无礼,姑娘饶他一命,究竟是看在小人的面子上,还是因为留他有用?”
杨沅清放下镜子,笑看着他:“骆兄弟是个聪明人,我留下你们主要还是因为骆兄弟你,江湖险恶,但行走江湖的人,还是需要有操守,骆兄弟有自己的操守,可惜有个拎不清的兄弟,骆兄弟又不好对他多加管束,今日若遇到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不杀他,是因为骆兄弟对他兄弟情深,骆兄弟是个人才,我不想错失了。若要留骆兄弟在身边,必须留下老六,那我也愿意给骆兄弟这个面子。”
骆良手一顿:“多谢姑娘宽宏,我们兄弟原也不是亲兄弟,只是一同在师门学艺,后……师门遭难,师傅和师兄弟们都罹难了,只剩我们二人,师傅临终前交代我,要好好对老六,我便对他多了几分纵容,没想到,竟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姑娘说我心中有操守,这话我听着便觉得羞愧不已,昨日那种情况,我明明知道让老六动手了会让毁了女儿家的一生,可到头来,却没有正真的阻止。唉……”
昨日骆良彻夜无眠,在师门中时,师父教导他做人要坦荡磊落,心怀苍生。可等离了山门,却又处处出错,才到历城之时,两人学着话本传说里的侠客一样劫富济贫,却闹得历城鸡犬不宁,最后不得不狼狈出逃。但这出逃,还是偷了别人的银子,昨夜杨沅清的一番话,实在让他羞愧难当,不得安眠。
杨沅清见骆良眉目舒朗,也确实不像是奸佞之人,昨夜不过是见他们认出了自己的伪装,不禁好奇,这才在打斗中流了一手,没想到,骆良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倒让杨沅清惊讶。
“骆兄弟对兄弟的关怀之情,实在让我感动,往后只要骆兄弟对他多加管束,我也不是不能容他。”
“是,我会劝道管教师弟,决不让他来打扰姑娘。”
骆良心里清楚管教老六不让他再冒犯杨沅清,不是为了保护杨沅清,而是为了保护老六。
今早谈过这一遭之后,杨沅清和骆良兄弟相处得自然了许多,白日里,骆良装扮成老太太出门买菜,几人在家中做饭。
杨沅清作为院子里唯一一个女人,烧饭这件大事,骆良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杨沅清在骆良期盼的目光下,满心自豪的进了厨房,可片刻之后,厨房就冒出了一股浓烟,杨沅清黑着脸从厨房跑出来。饶是骆良想给杨沅清几分面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接手了厨房。
“看见姑娘这样子,我这心里也平衡了许多,我羡慕姑娘武艺高强,可姑娘也有不擅长的,实在让人欣慰。”
杨沅清看着自己一身狼狈,也忍不住笑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不仅提不起绣花针,也提不起这勺子,如此,便劳烦骆兄弟了。”
骆良一头钻进厨房,半晌后,抬出了几盘只算煮熟了,可以入口的饭菜。换来杨沅清无情的嘲笑。
“我还以为骆兄弟能一鸣惊人呢?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若不是我火加得太猛,那厨房也不会炸。”
骆良脸色尴尬。
杨沅清这边在历城过上了日子,传回京城的消息却一日一变,杨沅清失踪的事,也传遍了京城,这几日,到处都有人在议论,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熟读圣贤之书学子,临江楼里,对杨沅清的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
“这杨擎通敌叛国,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皇上仁慈,只治了杨擎一人的罪,还留下了杨家满门,这已是莫大的荣耀。可惜啊,杨家并不领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灾于大庆。这杨沅清入大成寺清修,本是积福积德的好事。岂知竟有这样的事发生,那杨沅清奸猾不已,说是被人掳了去,可谁又知道不是她自己逃了?依我说啊,皇上就是对杨家太宽容了,这时候与其满世界的追查杨沅清的去处,不如拿了将军府剩下的家眷治罪,我就不信杨沅清不乖乖伏诛。”
这位学子好一番慷慨陈词,悉数列了杨家的罪状,还言之凿凿要抓杨家剩余的家眷治罪,引起众人一阵吁声。
“你倒说得好听,可惜并不可信,你可知,杨沅清失踪的同时,禁军副统领殷羡被人杀了。那殷羡是何许人也,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再则,护送杨沅清的还有整一队的禁军,凭她小小女子,如何能杀得了武功高强的殷统领,以我看呐,这杨沅清就是被土匪给掳了去,运气好一些,做个压寨夫人,运气不好的……嘿嘿,早不知被抛尸哪个荒山野沟了,即便是活着,也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此话污秽,不堪入耳,却还引得一阵附和之声。
自打杨沅清回京之后,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过,从前将军府还荣耀之时,自然会有许多人为她出头,可如今将军府落魄了,即便是知道这样的揣测不一定真,却依旧有人喜欢猎奇。跟着起哄。
临江楼里人声鼎沸,齐莫冷着脸进了门,霎时就安静下来。
齐莫的眼风冷冷的扫过众人:“杨擎固然有罪,可皇上念及将军府一门妇孺,并未迁怒他的家人。所以,杨沅清依旧是皇上亲封的玉兰将军,你们先是大庆的子民,再是读过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竟敢妄意玉兰将军和皇上的决策,实在不算是庆国的好子民,也不配做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