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探视,因赵景行突然发病而提前结束。不仅没得探出半个消息,还在端王府被熏了一身药味儿。赵景齐愤然而去。
念鱼轩内,从主子到下人皆沉入梦乡,寂静了一天,一直到晚饭时分才有了些人气。
为了避免争端,杨沅清把从军中带来的人送去了外院,每日安排两人轮值就行。杨沅姝主动派人来说,若杨沅清想要,便把青枝,芽儿留下来伺候。
眼下确实人手不够,原本离京前她身边的人便不够定数,后来外祖母拨了两个人给她。外祖母辞世之后,两人更是不辞辛苦,跟着杨沅清去了边关。
路上,便病死了一位,到了漠城,另一位也水土不服病重,杨沅清将人送回了南方,眼下不知人在何方。回京的路上,朱儿也殒命在山匪的刀下,如今,杨沅清身边只有碧儿一人。
提起此事,碧儿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难免伤怀。杨沅清便做主推了:“回去告诉三小姐,就说多谢她的好意,我这儿事不多,碧儿一人能应付得过来。”
随后,便有杨沅姝的人来搬东西,一阵呯呯嘭嘭之后,念鱼轩空了大半。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杨沅清笑得无声。
“看念鱼轩的模样,这几年都是有人住的,看来二妹妹和三妹妹都对我的东西情有独钟啊。”
杨沅姝几乎把念鱼轩搬空,杨沅清反倒安心了许多。
倒是杨沅姝那边,对搬出念鱼轩一事耿耿于怀,青枝和芽儿回去之后便被打发去了浣衣房。
养了七八日,杨沅清便能下床走动。
宫里派人传了口谕,让杨沅清在三月初一的大朝会这天进宫面圣。
杨沅清虽然有军功在身,可在朝中并无官职,此次皇上宣她在大朝会上进宫,大家都在猜测,当今圣上是否要开此朝之先例给她赐官。
大朝会这日,杨沅清四更天便起,在穿男式长衫和女式裙袄之间犹疑不绝。
杨沅清在边关自然是穿惯了男式的衣衫,可前几日碧儿制衣的时候特意制了女式的裙袄。主仆两谁也说服不了谁。
“小姐虽在边关待惯了,可您到底是女子,大朝会这样的场合,您若是做男儿打扮,万一被那些嘴碎的御史盯上,少不得要说您不敬这个不敬那个的!”
“可我久不穿裙子,万一在殿前出了丑,更是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小姐多虑了,没人敢笑话您,您难道不知,外人都叫您玉面罗刹,您的名声能止小儿夜啼!”
杨沅清满脸黑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由着碧儿捣鼓。她一无官职二无诰命,穿衣也没有形制之限,碧儿挑了一身暗红长裙,头发也只是梳最简单的样式。不到半个时辰便收拾停当。
马车早就备好,杨沅清在车上晃了半个时辰后进了宫。
金殿之上,已站了不少人,杨沅清因还是白身,便远远的跟在后面。大朝会时,规定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所以,在前面一溜儿须发花白的老者,越到后面越年轻。
站在杨沅清前面的兄台便是一位俊朗清秀的少年。大抵是自为官以来还未见过女人上朝,故而多看了几眼。
杨沅清捕捉到他的眼神,回以一笑。他胆子便大了几分,主动上前搭话。
“在下闵流云,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杨沅清学着他的样子回了一礼:“在下杨沅清,一介布衣。”
闵状元眉头一蹙,总觉得杨沅清这个命号分在熟悉,却又没具体印象。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闵状元涉猎广泛,话题从士农工商到风花雪月皆能说得头头是道。杨沅清则是在京中待得久了,身上染上了几分混不吝的气息。两人鸡同鸭讲,倒也相谈甚欢。
五更以后,晨光微熹,伴着唱礼太监一声尖锐嘹亮的:“皇上驾到”!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大殿上,顷刻便肃静下来。杨沅清跟着人群下跪,口呼万岁。
那龙座上之人广袖一挥:“众卿平身。”
随后,便是烦冗的朝政,杨沅清听得昏昏欲睡。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听到“宣杨沅清觐见!”的声音。
杨沅清瞬间清醒,也不敢再打瞌睡,挺起身板进了内殿。尽管早有准备,但进殿的那一刻,还是被上位者的威严震慑到。木木的行了礼:“臣女杨沅清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着叫了起身。
“杨大将军之女杨沅清,巾帼不让须眉,有功于社稷,今特封为从二品将军,赐封号玉兰将军,领镇军大将军职,伤好后到京畿卫报道。”
随后,有太监向百官宣读了杨沅清的功绩,算是过了明路。
杨沅清再次下拜:“谢主隆恩!”
从二品的军衔,皇帝待她,比她想像的要厚道得多。不过那镇军大将军虽然听着威风,却只是个武散官,并没多少实权。又让她去京畿卫报道,只怕也只是做个摆设,她不会有什么实权。
皇帝这一番动作,可谓是恩威并重,把杨沅清安排得明明白白。
见她乖顺,皇帝很是满意:“若朕没记错,杨爱卿今年有十八了吧?”
杨沅清头垂得更低,略做了一个女子被问起年纪该有的娇羞反应:“回皇上,皇上记得不错,臣女今年确实已满十八。”
皇帝哈哈一笑:“这女人家还是要以终身大事为重,你父亲送你回京,也是为了你的亲事着想。朕今日便给你这个恩典,你尽管放手去选,无论是哪家儿郎,只要是你看上的,朕都给你赐婚。”
虽然同处一殿,但方才杨沅清抬着头的时候一众男子自诩君子不好意思看。如今杨沅清又低着头,想看都看不到。
皇帝这一席话下来,把底下还未成家的官员们震了个外焦里嫩。
杨沅清凶名在外,外人皆道她是玉面罗刹,谁会想不通娶个罗刹摆在家里。眼下,众年轻的官员只恨自己订婚的速度不够快,年老的,家中有适龄儿郎的,也和同僚交换着眼神,恨不得立马把儿子的亲事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