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面,吹起眼前人的衣袍,杨沅清老脸一红。
她好歹是个平头整脸的姑娘,在漠城那几年,也有不少人与她表白过。可边关那种地方大多是直来直去的,这样含蓄的表达倒是头一次。
杨沅清清清嗓子,正想说话,面前就拦了一把扇子。
“闵大人,你做事不厚道啊,你都要去江州赴任了,现下这番话便是多余了。”
闵流云恼羞成怒:“世子爷!”
赵景行摇着扇子呵呵一笑:“闵大人莫恼,在下说的也是实情。”
眼看着两人就要为此大动干戈,杨沅清及时出言打断:“世子爷怎么这么大了还偷听人说话,就不怕半夜尿床,被你母妃打吗?”
闵流云没忍住笑出声来。赵景行无奈摇头,对杨沅清插科打诨的功夫有了新的认知。
但经杨沅清这样一打岔,闵流云的表白也被忘了,没收到半分回应。
眼下青山书院也没什么景好看,倒是学字们都忙着秋围备考。闵流云即将赴任江州,他自然要去与孔山长道别一番,杨沅清便与赵景行结伴回京。
闵流云看着赵景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恨得咬牙。
另一边,杨沅清看着青峰的坐骑两眼冒光,自她回京以来,便没有纵过马。恰逢今日今日风和日丽,她体内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
青峰被他看得后背发毛。
在杨沅清开口之前,赵景行先她一步叫住了青峰。
“你来车里,我有话问你。”
青峰利落的翻身下马,杨沅清攀着马鞍,脚一蹬脚蹬便上了马,牵着缰绳绕了两圈,待与马相熟了,便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扬声冲马车的方向说了一声:“多谢!”
声音远远的飘过来,叫人听着不真切。
赵景行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青峰默默的转过头。
杨沅清纵马跑了一阵,快行至官道,见远处尘土飞扬。待近了,便看清是几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护着几辆马车。
杨沅清将马勒到一旁,给对方让路。
就在两相交汇时,胯下的马突然嘶鸣起来,非要去蹭人家拉车的枣红马。杨沅清拉都拉不住,对方的侍卫见状直接围了过来。
“什么人,敢行刺将军?”
杨沅清讪笑两声:“各位英雄,误会误会,想来是马儿发,情了,在下并无行刺之意。”
对方并不信,一位将领提着枪便向杨沅清挑来。杨沅清飞身躲过,夺了就近一个士兵的刀,与那将领斗起来。
三个回合,便分了胜负,杨沅清挑了那将领的刀,其余人见状也要动手,杨沅清把刀往身前一横。
“众位英雄,真是误会,我不过出来溜个马,路遇各位,并不是有意行刺。再说,方才这场打斗也不是我挑的啊。虽说行军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的功夫,可也不能光做有勇无谋的莽夫啊。此地离京城不过十来里路,若真有行刺,也不会选在此处。”
杨沅清此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众士兵越发恼怒。杨沅清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嘴快,在军中训人训惯了,一时忘形。
但终究还是没能打起来,车里人掀开帘子叫了停。
“闹什么?退下!”
说话的是一个老将军,虽已须发皆白,却依旧精神铄熠。杨沅清从前虽没见过真人,却见过画像。
当即便下马,在车前拘了一礼:“晚辈见过穆将军,不知是穆将军回京,晚辈一时失礼,多有得罪。”
穆老将军刚放下去的车帘又掀了起来。
“你这小女娃娃竟认识老夫?老夫久在西南,几十年未曾回京,没想到还有旧交。”
杨沅清应了声是:“晚辈自不能算老将军的旧交,只是常听家父提起。”
穆老将军来了兴致:“你倒说说,你父亲是谁?”
“回老将军的话,家父杨擎,晚辈杨沅清!”
穆老将军愣了片刻,即而爽朗一笑。
“哈哈哈哈,原来你就是杨擎家那个姑娘,果然英雄出少年吶,老夫在西南也听了不少你的丰功伟绩!”
杨沅清脸皮颇厚,倒不怎么心虚,只是言语上恭敬回道:“老将军过奖,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称不上风光伟绩。倒是老将军卫国多年,功标青史,让晚辈敬服。”
二人互相吹捧,另一辆马车也有人掀了帘子下来。
“穆老头,这是遇到了何事,马车怎么停了?”
来人是年纪不输穆将军的老者,看起来精神差了些,额头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一看便知是在车上睡觉刚醒过来。
杨沅清扫了来人一眼,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杨擎之女杨沅清见过秦老将军,方才晚辈的坐骑与穆老将军的良驹一见如故,这才耽搁了两位将军的行程,请秦老将军恕罪。”
秦老将军是东南水师的主将,脾气有些迷糊,闻言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既无事,便启程吧,这马车睡得老夫不舒服,还是早些进城去休整休整。”
杨沅清拱手退开:“既如此,晚辈便不打扰二位将军了,晚辈还有一位朋友在后面,请二位将军先行一步。”
穆老将军与杨沅清颇为投缘,便笑呵呵的与杨沅清道别。
队伍刚走不久,赵景行一行也追了上来。
望着远去的车队,扬起一阵灰尘,杨沅清有些愣怔。
赵景行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玉兰将军发什么愣呢?刚才可是见了故人?”
杨沅清摇头:“不是故人,是镇守西南和东南的两位老将军。”
赵景行一凛。
“这两位将军为何会一同进京?”
杨沅清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西南穆家军,东南秦家水师,东北韩家军,西北杨家军,民间称为镇国四大国柱。如今我在京中,穆,秦两家各回来个老将军,韩家想必离京也不远了。”
赵景行不解:“皇上此举何意?”
“大概是如今国泰民安,皇上登位也有二十年,是该收拢兵权的时候了。”
赵景行默然。
现下四方领军的将军皆不是皇帝的心腹,这要收拢兵权,自然少不了流血死人。
直到此时,赵景行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等时事真变起来的时候,只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