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贵妃让手底下的人打了脸,先前夸下的海口,答下的保证,都在嘲讽她的愚蠢。
人赃并获,皇后将长乐宫的宫人通通丢进了内狱,派遣了新人来伺候。
只是新来的人,是好是歹,无人得知。
将军府,世安堂,杨沅清听着周夫人聒噪,渐渐出神。
周夫人此来,是来与小武氏商议纳吉之事,见了杨沅清,想起自己被打破了相的儿子,多少有些不平,便对小武氏抱怨起来。
且,小武氏对此喜闻乐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起。
“杨姑娘从前交友不慎,难免祸及自身,那日在朝堂之外,我儿就无故挨了打,一问之下才知对方是杨姑娘的朋友,因为我儿抱怨了两句,便对我儿大打出手。要我说啊,杨姑娘往后行事还是要规矩些,京城不比漠城,以后成了婚,还是要以丈夫为主。”
“是啊,夫人莫怪,我家大姑娘,就是性子大大咧咧了些,将来与夫人做了婆媳,还望夫人多多担待。”
杨沅清听得头晕,抿了口茶提神。在周夫人再次开口之前打断她。
“夫人教训得是,晚辈铭记于心。既夫人今日是来告知纳吉的结果的,便容晚辈说句失礼的话,不知贵府纳吉的结果是好是坏?”
周夫人一噎,不悦的扫了杨沅清一眼。杨沅清不所畏惧的由着她看。
周夫人无奈叹气,先前对杨沅清的那点好感也散了个干净。
“还能如何,自然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夫人了。”杨沅清端茶送客,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周夫人脸色铁青的看向小武氏,小武氏对她歉意一笑。
“想必夫人家中也还有事,便不留夫人了,夫人慢走。”
周夫人一肚子气离了将军府,路上对杨沅清一通抱怨。
当然,这些话,杨沅清是听不见的。
打发走周夫人,杨沅清收拾收拾出了府。
穆老将军前几日贪凉感染了风寒,已经病了几日了,杨沅清听到消息,预备去探望一番。
小武氏乐得她与婆家不睦,也不多言相劝,痛快地放了人。
杨沅清在库房里挑了几根上好的山参,捎上从西北带回来的狐狸皮去了穆将军府。
穆府与秦府差别不大,都是从开国时就追随圣祖皇帝的开国功勋,为了自保,一大家子都在西南。
穆老将军奉旨入京,住的是早就荒了许多年的宅子。虽然修缮过,但因为人少,依旧冷冷清清。
杨沅清带着一大半东西进了穆府,被下人引着去正院。
穆老将军精神比之入京初见时差了许多,脸色苍白,两颊凹陷,比之普通的花甲老人还不如,哪里有先前精神铄字的模样。再是战场叱咤风云的人,也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杨沅清鼻头一酸,坐到老人身边,将带来的东西一件件的给他看。
“这是在库房里搜刮来的老山参,我拿这些的时候,那管事婆子的脸色可不好看,想来值不少钱。
这些是我在西北猎的狐狸皮,这个黑色周正,品质上乘,我舍不得便宜了别人,便一并带回来了。如今天气渐冷了,让人给穆老做队护膝。”
杨沅清一番耍宝,穆老将军脸上多了些笑。
“你这娃娃,总是有苦中作乐的本事。”
穆老将军叹了一声。
“若你能一直保持这种精神,那人生也不见得有多苦了。”
谈话内容突然深刻起来,杨沅清心头有些闷。
看过穆老将军,杨沅清在穆府蹭了一顿饭才打道回府。
穆家的管事送杨沅清出门,路上与她攀谈起来。
“今日玉兰将军能来看看老爷,他很开心,自从秦老将军过世以后,老爷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这话,说得杨沅清心头越发的闷。
穆老将军戎马一生,如今老了,身上的旧病旧伤就一起复发了。病来如山倒,本来精神铄字的老人,瞬间就虚弱下去。
在临出门前,那管事的一番话将杨沅清敲得愣了愣。
“老爷他时间应该不多了,今天将军见他精神不错,想来是回光返照。老爷在京中没有熟人,将军若有时间,这几日多来陪老爷说说话。”
杨沅清身子不稳的晃了晃。
“老将军他……”
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就不行了呢。明明一个月前,都还能喝酒划拳的人,怎么就病重垂危了呢?
杨沅清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马车走去,若不是碧儿扶着,只怕早就摔了。
穆家管事目送杨家的马车走远,颇有感慨。
“到底,还是有人真心对将军的。”
穆老将军的死讯来得比杨沅清预料的快。第二日天一亮,穆府就发了讣告。
“听说,是昨儿夜里就断了气,可怜穆家只有老将军一人在京,派人送消息的人都还没到西南呢,穆老将军走的时候身边一个家人都没有。”
听着碧儿转述穆家的消息,杨沅清鼻头发酸,落了两滴泪。物伤其类,穆老将军的今天,就有可能是杨擎和她的明天。
“走,去穆府看看。”
昨日没有多陪陪穆老将军,是杨沅清心里的一大遗恨。自入京起,这个老人对她散发了太多的善意,如今听到他的死讯,杨沅清仍觉得少了几分真实,非要去穆府看一看才放心。
碧儿扶的杨沅清一把。
“小姐,你别急,奴婢这就让人去套车。”
杨沅清乖巧的点头,等着碧儿给她梳妆。
穆府比昨天更加冷清,主人走了,只剩一群年过半百的下人,一点人气都没有。
管事没想到杨沅清会清早就上门,有些意外。
“没想到将军大驾光临,府中没什么准备,多有怠慢,将军海涵。”
“无妨,老伯去忙你的吧,我去看看穆老。”
老管事也不多客气,让人引杨沅清去主院,自己往门外去了。
穆老将军已经换上寿衣进了棺材,只是暂时未合棺。杨沅清看了一眼,老人脸色青黑,全无气息,确确实实是驾鹤西去了。
杨沅清取了纸钱,在棺材前烧了,算是尽一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