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阳光越来越和煦,风也变得柔和。
阳光与风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总是在你无助的时候来轻抚你的痛楚。但是,人生的境遇也总是让你始料不及,面对命运,两者的默契有时也会显得无能为力。
荒与公主跑在最前面,偶尔停下来相互亲昵着彼此熟悉着身体上的气味。路旁的耗子花早已悄悄开放,新绿的杨柳枝条在柔风中摇曳着希望。
“公主你俩慢点,我们两条腿可比不了你们四条腿啊。”
二胖儿拎着鱼篓喘着粗气追着它们,明显体会到肥胖的身躯已成为一种负累。主命不可违,两只狗回过头望了一眼也乖乖的放慢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一股清凉袭遍全身,可以清晰的聆听到潺潺的流水声。绕过一道弯儿,清亮的水面映入眼帘,刚刚冒出嫩绿的河岸踩踏上去柔软的像姑娘的肌肤,散发着自然的芳香。不远处的河面上一群鸭子正在悠闲地游荡着,透过光线的折射隐约可见河底的水草儿在清波中静静的招摇。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啊!”海子不禁借景抒情。
“呵呵,还是大学生说话一套一套的,就在这儿吧?”二胖儿放下竹篓双手掐着腰打量着水面。
海子却皱着眉头说:“看样子水还很凉啊,要是有水裤就好了。”
只见二胖儿拍着胸脯说道:“这算啥,咱火力壮,今天一定要让汪婶儿吃上新鲜的鱼。”
两个人二话没说便脱去长裤和外衣,二胖儿拿来鱼网捋顺了一头递过来,于是两个人试探着走进了河水。河水不深刚刚没过腰,海子激灵打了个冷战,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走到河心两个人以相反的方向一段一段的放下鱼网,一会儿功夫,白色浮漂便成一字型在水面上轻轻晃动着,像一群大雁在天上飞。
放完了渔网他们赶紧从距渔网五十多米远的上游搅动起水流,极力把鱼向渔网的方向驱赶。
荒和公主一直站在岸边警惕的盯着水面上的浮漂,时而的传来它们预警的叫声。
海子听到叫声兴奋地说:“哈哈……上鱼了。”
他们在河水里趟了两个来回便上了岸穿好衣服,荒和公主也安静了下来。
二胖儿点了颗烟,望着不断抖动的浮漂笑着说:“呵呵,鱼还真不少,看样子个儿也小不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又一次下水开始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摘鱼。都是二三两重的鲫鱼和一扎多长的白鱼,废了好半天工夫终于结束了战斗。
他们掂了掂鱼篓足有五六斤,又挑出一些小一点儿的扔给荒和公主,两只狗互相争抢着好不开心。等它们开完了荤,又心满意足的在岸边追逐着,嬉闹着,快活得就像来到了伊甸园。
海子看得出神默默地说:“它们真像一对幸福的情侣。”
“呵呵!它俩可算是青梅竹马了,公主,荒别玩了,该回家了。”二胖儿高声喊道。
轻柔的风护送着阳光渐渐西去,晚霞慈祥的宛若母亲的笑容,祥和的山村里升腾起袅袅炊烟,吃饱了的羊群在牧羊人的保护下簇拥着回家的小路。
海子先回到自己家,端了一大盆铡好的干草又兑了一些玉米倒进了驴槽子,驴儿甩着尾巴不慌不忙的吃着起劲。
“这头老驴啊,一年四季的活全指着它了。”妈妈俩手拄着腰走了出来。
海子忙上前搀扶:“妈,感觉咋样了?”
“妈没那么娇气,你们玩的怎么样?”
海子说:“我们打了好多鱼,赵大妈还等着我们去吃呢!”
“没少给你大妈添麻烦,那我们赶紧去吧。”老太太用脚拨了拨挡在路上的狗食盆对趴在墙根的荒说:“大荒好好看家啊。”
一进二胖儿家的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鱼香,赵大妈正忙着做饭,二胖儿在一旁生着火,见海子娘俩来了忙让进屋里,只见赵大爷正坐在炕上悠闲的摆着纸牌。
“呵!你小子越来越精神了,他婶子快上炕来。”赵大爷放下手中的纸牌干瘦黝黑的脸颊上堆起了憨实的笑。
赵大爷一边和娘俩唠着家常一边点着了一颗老旱,顿时一股辛辣的烟雾弥散开来,呛得一只苍蝇直在玻璃窗上拼命地乱撞。
鱼好了,二胖儿摆好了饭桌,赵大妈端上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鲫鱼炖豆腐,汤都炖成了乳白色,上面还撒了些香菜沫,真是浓香四溢,直教人垂涎三尺。
“快上桌他婶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赵大妈爽快地说。
海子紧挨着老妈坐在炕沿边上喝了口鱼汤:“好鲜啊!大妈好手艺,赶上国宴级标准了。”
“这孩子竟拿大妈取笑,国宴就喝汤啊?呵呵!他婶子身子虚多吃点,河鱼是最补身子的,还有俩菜一会儿就好,你们先吃着。”说着赵大妈又转回到厨房。
二胖儿拿来一瓶二锅头,先给老爷子斟上了满满一杯,转过头又给海子倒上。
“你也少喝点儿吧,今儿高兴。”
“好,喝点。”
菜都上齐了,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也都是农家院里的土特产,两家人推杯换盏有说有笑的一团和气。
海子压了压嗓子转头对老妈说:“妈,咱明天去市医院检查检查吧?”
老太太一听顿时放下筷子:“检查啥啊?不就是胆囊炎嘛,吃点消炎药就好了。”
“妈,齐大爷说了……”
“说啥了?俺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俺一辈子也没去过医院,明天你赶紧回学校去。”妈妈的口气有些强硬。
赵大妈给海子使了个眼色接过话说:“他婶子,话不能这么说,看完了没事不更好?孩子大老远回来的心里也踏实了不是?”
只见赵大爷咔嚓咬了口大葱说:“呃……我说他婶子啊,咱不是不信那齐大秃子的话,但是咱那个卫生所你是晓得的,孩子说的对,去大医院拍个片子还有那什么……T的,有病咱就治,治好了咱好接着过日子不是,没病心里不就落地了嘛,孩子也好安心回去上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低着头脸色灰白,凝滞的眼神里溢满顾虑。
赵大妈说:“你得保重身体啊,孩子上学还全指望你呢。”
“唉……我哪能不知道这个理儿?他爸走的早,俺省吃俭用的供孩子上学都费劲,哪能把钱往医院里扔啊!”妈妈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忧伤。
赵大爷一仰脖喝了口酒:“这时候咱可不能心疼钱啊,看病要紧,再说了就是检查检查,心里落个安生。”
“妈,咱就去吧,要不我这心里老是憋得慌。”海子急得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儿。
妈妈思索了片刻长出了一口气:“好吧,唉!”
“这就对了嘛,明儿叫二胖儿套车陪你们去,快吃鱼,吃鱼。”赵大爷说着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海子的心也亮堂了许多,不住的往老妈碗里夹着鱼。
海子搀扶着老妈回到家中天已尽晚。老妈的肚子还有些胀痛,吃了药缓解了一些,他便铺好了被褥娘俩早早的就躺下了。
没有了阳光,风也变的安静。隐约间从大山深处传来杜鹃的叫声,在孤单的吟唱着山村的夜色。
“雪儿,这里的夜色好美啊!”
他躺在被窝里静静的望着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星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