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酷热难耐,小舅儿找了几个村里最要好的哥们把海子家烧毁的房盖都掀了下来,又开着拖拉机去县里的建材市场买回了一些檩子、青瓦和木料,大伙干的热火朝天。
四天了海子还在发烧,神志也恍恍惚惚的,这可把大家急坏了。齐医生又给海子加了药量,赵大妈和姑姑很是担心,一直昼夜不停的陪在他身边。
夏日山村的夜晚格外宁静,满天的星斗近似眼前。凌晨三点多钟天还没有亮,突然远处传来摩托声在二胖儿家的门前停了下来。
“二胖儿快起来,来客人了。”门外传来小舅儿的声音。
赵大妈赶紧唤醒正在酣睡的儿子,二胖儿惺忪着睡眼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
“干啥啊?天还没亮呢。”
“快开门,快点儿,你看谁来了?”小舅儿猴急的说。
二胖儿哐当打开大门,只见在小舅儿身后走进来一位长发飘飘的姑娘,一身白色连衣裙在微微夜风中犹如月宫仙子临凡,借着月光一双楚楚的黑眸里透出一丝焦灼。
二胖儿有些愣神:“大江哥这是……”
只听姑娘甜甜的说:“你好,我叫韩雪儿,海子的……女朋友。”
“啥啥啥?雪儿……女朋友?”二胖儿惊讶的一时摸不着头脑。
小舅儿得意的笑着说:“哈哈……还傻愣着干啥?快叫雪儿进屋啊!”
“哦哦……快进屋快进屋。”二胖儿终于缓过神来冲屋里喊:“妈!你猜谁来了?海子快醒醒!”
雪儿一边往里走一边急切的问:“海子怎么样了?”
“唉!你快进屋看看吧,愁死人了。”
进了屋赵大妈他们都已经起来,二胖儿赶紧给介绍,赵大妈惊喜万分赶紧让雪儿上炕坐下。
“快坐闺女。”赵大妈上前握住雪儿柔嫩的手儿上下打量着:“哎呦!好俊俏的姑娘啊!”
这时姑姑也听到声音从西屋过来满面春风的问道:“”我是海子的姑姑,你就是雪儿?”
“姑姑好,来的太突然让你们……”雪儿一阵脸红。
“怪不得海子做梦老念叨雪儿雪儿的,这么俊的姑娘啊!”姑姑笑的直合不拢嘴。
雪儿四下看了看:“海子呢?”
姑姑急忙说:“哦!在西屋,迷迷糊糊的愁死人了。”
姑姑领着雪儿来到西屋,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见海子躺在炕头双目紧闭,枯瘦的面容毫无血色,雪儿看在眼里吃惊非小,眼泪顿时簌簌的落了下来。
“海子……海子,是我……雪儿啊!”
恍惚中海子微微睁开双眼,像块木头似的目光迟疑呆滞的望着棚顶。此刻在他眼前除了黑暗就是深渊,噩梦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那场大火、那蜷缩在妈妈骨灰盒上的一团黑屈屈的尸体,噩梦!噩梦!全都是噩梦!
迷蒙中他只懵懂的记得一个名字,一个让他死也不会忘掉的名字,他不止一次的梦见,不止一次的呼喊着,期待着……
赵大妈在一旁说:“唉!四五天了都这样,这苦命的孩子啊!”
“海子,我是雪儿啊!”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吗?”
寻着声音的方向海子的眼球动了动,他不知道这又是不是一个噩梦,他害怕极了可又害怕醒来,因为梦里和梦外全都是黑暗和疼痛,让人撕心裂肺的疼痛。
“海子,她是雪儿啊,你朝思暮想的雪儿……”小舅儿在一旁轻声说道。
雪儿轻轻将海子的手捧至腮边:“海子我来看你了,你这是怎么了啊?”
海子望着她仍然一言不发,好一会儿那呆呆的目光渐渐颤抖起来,他竭力让自己从噩梦中闯出去,竭力去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瞳孔也开始慢慢放大,慢慢的放出光来。
他似乎感觉到了,那一直渴望的声音和温度,一种可以融化冰山的温度。
“雪儿……?”海子梦呓般叫道。
“海子,我是雪儿啊!你不记得那片枫林了吗?我说过我会一直在那等你回来的。”
“雪儿……真的是你吗?”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他感觉到了她的心跳,感觉到了她就活生生的在他面前,随之一股酸痛从心底涌上来,他终于哭出来了……
天已蒙蒙见亮,朝阳悄悄的爬上了山峦,黎明开始苏醒。
雪儿来的第三天海子的病情大有好转,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这些天他就像又活在了阳光里,她就是一个上天派下来的天使,赶走了他内心里那个邪恶的魔鬼,这是一场天使与魔鬼的斗争。
“海子,带我去看看阿姨吧?”雪儿暖暖的看着他说。
“嗯,今天是妈妈的第七天,应该去上坟的。”
当他们来到爸妈的坟前看见公主依然守在荒的坟前,一丝让人看了直揪心的哀伤在它那失去光彩的瞳孔里凝结着。
坟边的荒草在寂寞的清风里飘摇,他和雪儿跪在爸妈的坟前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下来,滴在家乡的泥土里,滴在长长的思念里。
“爸,妈,我带雪儿看你们来了,你们在天堂里安息吧,儿子会好好的……”
“叔叔阿姨我来晚了,以后我和海子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上完了坟,公主好像也读懂了爱情,依依不舍的跟着他们向村口的小河边走去。
她靠在他的肩上,安静的就像一朵野兰花,河水里随波飘动的水草悠悠荡荡,清凉的风掠过发梢像是预示着新生的开始。
“海子,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知道吗?”
海子一脸忧郁:“雪儿,你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雪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许胡说,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是同一片叶子的两个面,离开了谁生命都将是无形的,你忘记了吗?”
“怎么会忘记呢。”
海子深深的拥她在怀里,公主望着水波中两条嬉戏的鱼儿发着呆,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