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在死过一次之后才会真正懂得活着的意义。
临近中午海子依然昏迷不醒。一位大眼睛的白衣天使飘进来给海子换了药,又把扣在脸上的吸氧面罩换成了鼻导管,在甜美的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又轻盈地飘了出去。
天使嘛!走起路来都是飘的。
之前我就说过,医院就是生命轮回的十字路口,也就是人间与阴间的交界处。怪不得医院在白天的时候显的那么神圣,而一旦到了晚上总给人一种悚人的鬼魅。
海子就在这个生命轮回的十字路口徘徊着,那标志性的消毒水的味道极不尽人情的飘散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舅舅垂着头躲在楼道口的吸烟间吸着烟,他似乎老了很多。舅妈和米米依然守在病床前面容憔悴、一言不发,突然海子的电话响了起来,米米赶紧从背包里翻出电话开门走出了病房。
“喂,你好。”
“海子呢?他怎么样了?”
“你是?”米米皱紧眉头。
“你是米米吧?我是蓝欣,我就在医院楼下快告诉我海子在哪?”电话里传出蓝欣焦急的声音。
“你?”米米一听是蓝欣心里不由生出一种反感:“八楼。”
几分钟工夫蓝欣和蓝叔风一样闯了进来,望着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海子她的心油烹似的痛,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老天会这么不公平。她不住的将他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瞬间在白得扎眼的被褥上阴晕开一片片水印。
“你这是怎么了,我这刚走几天怎么会……海子你可别吓我啊,你醒醒,醒醒啊……”
呼唤了半天海子依然僵尸般无动于衷,蓝叔站在女儿身边偷偷揩拭着昏花的泪眼一声声叹息着。
“唉!这……这孩子怎么会……”
舅妈又忍不住泪水扑在丈夫的胸前哽咽着不敢哭出声来。外面的风狮子般向窗口乱撞,吹得整个天空都浑浑噩噩的,恨不能翻它个个才肯罢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蓝叔转过身来问道。
“唉……”大舅长长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和海子现在的情况细说了一遍。
蓝叔听得眉头紧皱不知该怎么安慰才是:“海子也是我的恩人,我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话啊!”
“恐怕……恐怕这孩子他……”说到这舅妈再也说不出话来。
蓝叔离开的时候海子依然昏迷不醒,蓝欣非要守在这不肯走,说一定要等到海子醒过来。米米只是苦着脸呆呆的坐在楼道里,两只脚晃来晃去不住的踢蹭着地面。
今天的药都滴完了,米米怕爸妈心里难受就叫他们回家休息去了,病房里静得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蓝欣竟握着海子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外面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窗上,病房里渐渐暗了下来。米米不愿和蓝欣待在一起,只蜷在楼道的椅子里打起了盹。
雨越下越大。有点凉。
“海子…海子!你终于醒过来了。”米米在迷蒙中听见病房里传出蓝欣的声音。
米米兔儿似的闯进来扑到病床前却见海子仍然紧闭着眼睛直挺挺的躺着,一动未动,顿时满脸怒气的瞪着蓝欣。
“求你别这么刺激人了行吗?很好玩是不是?”
蓝欣泛着泪花一脸委屈的说:“米米,我……我刚才确实梦到海子醒过来了啊!”
“切!梦到的?”米米一歪头鄙夷的说:“你可够穿越的,你怎么没梦到苏妲姬和伯邑考私奔了呢?笑话!”
“苏妲姬?”蓝欣一脸颓然:“米米,我……”
“我什么我啊,我哥要不是因为去捡你买的那个破手机能变成这样吗?”米米鼓着腮帮气呼呼的直嘟囔:“哼!狐狸精!”
米米的嘴像机关枪似的,直崩得蓝欣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心里刀绞一样的疼。
“米米你饿了吧,我……我去买点吃的。”
蓝欣强忍住打转的泪水迅速的逃出病房,一闪身把自己扔进电梯的角落里,活像只受了伤的鸟儿捂起脸来呜呜的哭个不停。
外面早已经黑了下来,雨下得直让人心碎。
“汪海你这个混蛋!你到是清闲自在的,你知道多少人在为你伤心难过吗?你个没良心的混蛋,你就这么忍心啊?”米米望着海子紧闭的眼睛带着哭腔说道:“哥,我求求你快醒过来吧,我还想吃你给我买的爆米花呢,哈密瓜味儿的,哥,还记得那次你接我下班回来的路上……”
就在这时一个清秀的身影轻推门扇缓步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零星的雨迹显的她水莲般楚楚娇艳,宛如瀑布的长发顺着白皙的面颊飘逸而下,清灵而带焦灼的眸子里星子般泪花闪闪。
她静静地走过来没有一点声响,仿佛仙女郁郁飘来俯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轻抚着那一声声心跳,清晰的律动。
米米愣在一旁,不知这个仙子般的姐姐是谁,但她似乎觉得她已然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她不敢作声不敢轻易打破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场景,她视乎猜到了她,没错的一定是她,雪儿姐姐。
“海子我来了,你的雪儿啊!”
她立起身把海子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粉颊上,两道泪水珍珠般不由自主地滚落唇边。
“海子,你睡的好安静,安静的就像一座山,你一定是累了吧?我知道你一定很累很累。”
她抽了抽鼻翼微笑着望着他紧闭的双眼,世界上再没有哪种笑容更能穿透痛苦融化悲伤的了。
她轻轻抚摸着那裹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头说:“海子,我说过不哭的,可是眼泪它就是不争气,你不会怪我吧?你知道吗?我每天都躲在寝室的被窝里偷着掉眼泪,我好想你,真的好想!我不敢给你发短信,我害怕看见你发过来的每一个字,你的每一个字都会让我的心很痛很痛。你知道吗海子?有多少次我都恨不能飞过来看你,哪怕……哪怕只是一眼,远远的,就躲在你的身后,我就会觉的那是一种幸福,一种恩赐。你看你瘦的,你啊,永远都不会自己照顾自己,还记得那片枫林吗?枫叶都已经红了,就像晚霞一样红,我来的时候还特意拍了下来,我知道你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得到的,对吗?我老是想起我们坐在枫林里同吃一个苹果的情景,呵呵……那时我们真傻!世界上唯一的两个傻子。你还说过我们就是同一片叶子的两个面,失去了谁生命都将是无形的,多美啊!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对吗?你还记得你写给我的那首诗吗?我朗诵给你听吧,苏醒吧,我那一直沉睡而又茂盛的青春,苏醒吧,那漫天飞舞而又矜持的等待,你是我梦里珍藏许久的秋天,我却是你注视又欣然拾起的一枚落叶……”
雪儿突然感觉海子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里微微动了动,接着传来他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
“我……我要从黑夜里……一跃而起,我不再惧怕……冰冷的月光和潮湿的海浪,胆怯是一种毁灭,是一种……抛弃灵魂的声嘶力竭……”
“啊!……”站在一旁的米米顿时睁大眼睛惊叫起来:“神了!”
编后语:我都哭了,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