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总会惊醒,但最可怕的是醒不过来。
雪儿,好美的名字,好美的人儿。可越是美的无暇越容易被摧毁的无声无息。
漆黑,一片漆黑。我找不到一个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她眼前的这片黑暗。她的灵魂在无知无觉的坠落,甚至感觉不到它瞬间脱离躯体时的疼痛,感觉不到眼泪正如两道红色的暗流夺眶而出。
那不是泪,是血。
一向鬼灵精怪的米米此时搂着瘫软在她怀里的雪儿一阵手足无措:“哥!你快过来看看啊,雪儿姐姐!雪儿姐姐……”
海子似乎陷进了罪恶的沼泽,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仿佛弥散的汩汩沼气。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心如刀绞,可双腿却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死死的吸附着,一直向下沉。
他挣脱着,可越是挣脱陷得越深,他知道下面正有一只狰狞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他。他顿觉胸口发胀,大脑发胀,眼睛也在发胀,胀得五脏六腑犹如一棵被雷击的枯树,瞬间支离破碎。
他彻底失去了知觉,恨不得一头扎下去,可此时连扎下去的力气也没有,软软的身体冰冰凉,贴着墙壁慢慢的、慢慢的滑了下去。
护士站的护士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见此情景急忙让米米把雪儿平放在地上,一边指导着她掐着仁中一边在胸口用力的按着。
米米手忙脚乱急得眼泪也掉了下来:“雪儿姐姐你醒醒啊,别吓米米啊!醒醒好吗?呜呜呜……”
过了好一阵,雪儿终于无力的睁开眼睛,像一场噩梦惊醒。她的灵魂漂移般眼前一片迷蒙,感觉天与地都在大脑里翻腾的旋转着,游离涣散的目光却找不到一处可以落定的角落。
“雪儿姐姐你醒了?”
米米不知是该惊喜还是担忧,抹了把眼泪吃力的把雪儿抱起,随之盯着跪伏在墙角的海子射出一道怨恨。
“哥!你……”
经过一阵灵魂与肉体的抗争雪儿的大脑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晰,可越是清晰知觉的疼痛愈渐强烈。她强撑着身子把目光钉在墙角里的那个男人身上。
她慢慢想起了一切,可怕的一切。可怕的一切让她的泪光变得更加可怕。
一直以来她曾想到过生,想到过死,想到过前生来世,想到过自己就是那个被七个可爱的小矮人宠爱的白雪公主,想到过六月的阳光打在湖面上,鱼儿长出了翅膀在上面飞来飞去,想到过天堂里开满鲜花地狱里结满冰凌,想到过有一天海水把地球整个吞没,而他们仍然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万万没有。
海子浑身都在抖,像是在等待枪决的死囚,麻木的恐惧仿佛成百上千条毒蛇歹毒的缠住了他的肢体。他不敢呼吸,不敢睁眼,不敢去听、去想。他觉得他罪孽深重,他觉得他死有余辜。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冰凉的泪珠划过颤抖的唇边,像两柄刀子割下来。她强忍疼痛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一句话说不出来,米米将她搀起,她晃悠着像一朵瞬间被雷电击败的花蕾。
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她只觉的胸口在撕心裂肺的痛,痛的不能呼吸,疼的唇边被咬出一道血痕。
而他却像一只穷途末路的鸵鸟,把头深深的扎在墙角里,眼睛闭的死死的。他恨自己还活着,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被魔鬼生吞活剥掉。
为什么?
他没有资格去悔恨,以及忏悔。原谅这个词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没有资格取得原谅。他很可怜!
雪儿的眼泪像止不住的血,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灼烧,烧的她肝肠寸断。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清冷而空荡的走廊里只听见她强忍的悲泣声。她死死捂住胸口的疼,懵然间一双泪眼已模糊不清,跪伏在墙角那个男人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显得遥远既陌生,是爱是恨,是哀也是怨,是心儿被生生摘下来的痛不欲生。
如果恨可以解决问题,那么世界上就会充满爱。
雪儿突然收住泪水,两道哀怨的目光穿过散乱的发丝打在海子身上,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一调头甩开米米的搀扶跑了出去。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
“雪儿姐姐!雪儿姐姐你去哪……”米米遂不及防也追了出去。
海子浑身一颤一头栽下来,恍若灵魂出鞘尸体般软在墙角里。
值班的护士呆若木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时候彼此心仪的两个人也会有这种感觉,没说爱却爱在其中。护士捂着嘴愣了半晌,瞪着惊讶的眼睛踩着凌波微步绕过墙角的海子逃之夭夭。
蓝叔一直看在眼里,面色冰山般凝固。他狠狠的盯着窝在墙角的“尸体”一言未发,直到盯出两团火来,接着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愤恨,转身回到了女儿的病房。
他,孤零零的窝在那,生不如死。
编后语:我会坚持写完,兑现承诺,死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