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坟,有的葬着自己,有的葬着另一个人。
无心坟是空的,也不知道是谁建的,为何而建。
此山名为龙山,位于龙回头西北,与之首尾相连。据说三十多年前回龙寺刚建成不久,一位白衣女子来此大闹,并且一怒之下砸了门前的牌匾,数日后山前便一夜之间多了一座无心坟,自此白衣女子也不知下落。
有人说白衣女子是真言长老的师妹,玉面达摩蓝天鹤之女,也是一个性情暴烈的女子。因师妹情有独钟于师兄龙源,而龙源又执意皈依了佛门,法号真言,故此才惹得师妹大闹回龙寺。无心坟到底是二人谁建的却无人所知,我想它的寓意可能就是对生命的绝望和爱情的终止吧。真言长老又为何出家?或许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正所谓红尘多飘渺,恨剑与情刀,坟前问野草,佛门空寂寥。
海子哪里晓得无心坟的来历,林子里阴森森空荡荡的,只有那座孤零零的无心坟却再也找不到雪儿。他知道自己出了幻觉,便掩住悲声继续向山下走来。
东方渐渐泛白,视线里也明亮了许多。终于走出了林子,他已狼狈不堪,刚跳上大道一股海的气息随着冷风迎面扑来。这里和庙里俨然被这片树林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超然净脱,一个迷幻喧嚣。大道中间的积雪早已清理干净,露出黑漆漆的板油马路,由于这里离市区偏远一些,马路上车辆稀少,借着朦胧的晨雾海子定了定方向毅然向左走去。
这几天他仿佛被困在幻梦中一般,又经过了时间隧道穿越了回来,看过穿越剧可还真没亲身经历过。
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里,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应该属于哪个世界,或许哪个世界都不属于,只觉得这个世界有他没做完的事和没还清的债。
他静静地走在冷寂的马路上,俨然一个没有灵魂的孤魂野鬼,麻木了却无法释然,胆怯了却无法逃离。这个世界里有他未了的情,放不下的人,他不能那样不负责任的离开,因为欺骗和逃避同样都是最可耻的东西。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厌恶起了阳光。他害怕在阳光下看到这个世界,更害怕在这个世界里看见自己。
这该死的阳光!
身后就应该是龙回头,他一直向东走去,前方就是几天前蓝欣住的313医院,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再次针扎一样的疼。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陪蓝欣在龙回头看过一次日出,许过的承诺总是很难做到,而发生的事情也总是让人意想不到,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相聚和分离,包括死亡,况且他已经死过了一次。
他大步走着,偶尔擦过的车辆兜起的冷风吹的他像要飞了起来。隐隐的感觉头有些发热,喉咙里干干的,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又把双臂紧紧抱在怀里,觉的舒服了一些。
“雪儿去哪了?她还愿意不愿意见我?蓝欣怎么样了?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
他一边走着脑海里不断蹦出那两个女人的影子,和那个连影子都还没来得及有的孩子。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衣兜发现手机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心里不禁一阵慌乱。
“我一定要见到她们,不管会是怎么样的结局我都要见到她们,哪怕是将我碎尸万段,把我的心肝肺都掏出来喂狗,这就是我的下场,这都是轻的,我有罪,我罪该万死。”
天空冷冷的蓝,前方的蓝天下一栋栋高楼越渐清晰,他加快脚步近乎跑了起来。看见医院了,那楼顶上的红十字让他的血液沸腾,他越跑越快,感觉蓝欣和雪儿离他越来越近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站在她们面前,然后……然后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必须像个男人一样的出现,承受、担当、忏悔、惩罚怎么都好,只要见到她们。
他一口气跑进了医院急诊大厅,清晨里医院的大厅人流稀落,凭着上次来的记忆向右拐了个弯就来到了急诊室的楼道里。
他喘着粗气四下张望,慌张之下已经不记的上次来蓝欣住的房间,于是便透过房门上的玻璃挨个房间观瞧。
这时护士站的白衣护士探过头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海子扭过头见是护士急忙跑过来隔着吧台问道:“请问四天前……有个女孩……”
还未等海子说完只见白衣护士半张着嘴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啊!你……你就是那天送那个黄头发流产的女孩儿的那个……”
“对对!是我,请问她现在在哪?”
“你是问那个女孩吧?”护士像似刚刚遇见了鬼狠狠咽了口口水说道:“她没什么大事前天就出院了,流产嘛在家调养几天就好了。”
“什么?”海子有些蒙:“怎么会没事?她都那样了怎么会没事?”
“哎!你希望她有事啊?”护士剜了他一眼:“我看你倒需要去看看神经科医生。”
“你!”海子刚要发火恍然转过神来:“哦……对不起,没事就好。”
白衣护士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说道:“唉!回家看看她去吧,好可怜的孩子哦!”
“谢……谢谢。”海子的脸一阵发烧低着头就溜出了医院。
落潮了,海水无精打采的慢慢退去,海子傻傻的站在医院门前,望着前方拖着大块大块冰块的海水发着呆。他突然觉的他就像漂浮在海面上被海浪拖来拽去的冰块一样,海浪涌向哪里他就被拖向哪里,相互冰冷的碰撞着,伤害着,即使等到春暖花开了融化成了水也永远摆脱不了那一片汪洋。
冷风吹来,像幽灵的爪子缠住他的身体,不断的在他身体上搜来刮去的,而他的身体上却早已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他感觉很难受,不知道风要在他身体上索取什么?他还有什么值得风来索取的。
没看见蓝欣这让他既失落又心安,至少知道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在家有蓝叔和阿姨照顾着她应该很好。可雪儿呢?想起雪儿他的心又一次开始翻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