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永垂不朽,我不愿长生不老。
街灯拉开长长的影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整条街道上一片清冷。
海子踽踽独行的走着,夜空里零落的星光若隐若现,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喝了口酒身上暖和了些,头有些渐晕,很舒服。路面上的积雪板结成厚厚的一层雪棱,踩在脚下不时发出冰雪碎裂的咯吱声,让灵魂也跟着一声声碎裂。
向右拐过一个弯,仿佛感觉有一种力量一直在向前牵引着他。前方悬在半空的点点灯火在忽明忽暗中竟是那样的熟悉,让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又一口酒下肚,反了个嗝,一股浓香涌上喉咙和鼻腔。他把酒瓶盖子扣紧掖进怀里,急不可待的向前方悬着的灯火奔去。
灯火,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他越是走近心越跟着悬的更高,越是走近越觉得欣欣就在眼前对着他笑。她的笑是一种魔力,就像雪儿的眼泪一样也是一种魔力,这两种魔力搅在一起使他疑惑,迷失,以至无法抗拒。
爱,是一种舍了命的奋不顾身。
穿过一个丁字路口就来到了近前,一栋高层楼房直探向夜空,东侧的小区大门上隐约四个荧光大字“金昌家园”。
“欣欣!这是欣欣的家……”
他顿时满身的血液急剧翻腾,脑海里骤然想起那一夜,他们偷吃禁果的那一夜。罪恶的那一夜。
他不加思索的拔腿绕进中间的楼门,一口气跑到五楼。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对那熟悉的房门心简直要蹦了出来,抬手刚要敲门却又嘎然而止。
楼道里的声控灯鬼火般幻明幻灭的,将人的影子毫不客气的拍在墙壁上,像个幽灵。可怜而又可恨的幽灵。
“她在家吗?你还好吗欣欣?”刚要呼唤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他很想见到她,哪怕只是一眼,或者能让他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可竖耳窃听,空洞而昏暗的楼道里除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一片寂静。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右手,这时只听房间里传来声音。
“欣欣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间去,你身子虚不能来回走动的。”
“是蓝姨!”闻声他整颗心如按不住的马达狂跳不止。
“妈,我想透透气,这几天都快憋死了。”隐约间传出欣欣微弱的声音。
“欣欣乖啊,这几天保养不好以后会做病的,妈今晚陪你一起睡啊!”
“妈,有海子的消息吗?”
随着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渐远,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海子僵尸般望着紧闭的房门,这道门仿佛将阴阳两两相隔,他被死死的打入了地狱,没有勇气反抗,没有勇气跳出来,甚至没有勇气呼喊,他什么也没有了。
一切又安静了,空洞的安静。
楼道里黑暗且阴冷,真的和地狱没什么两样。他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抑制不住的恐慌从每个毛孔里钻出来,就连墙壁上自己的影子都变得极其猥琐。
他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酒来,这是他最后的武器,仰起头咕噜咕噜灌下了两大口,浑然额头冒出汗来。酒精的麻醉让他的知觉隐隐作痛,又从疼痛的深处挤出血来。这里越来越让他喘不上气,借着幽冥的光他那猥琐的影子拽着罪恶的肉体诡异般溜下了楼。
外面的冷风让他抖得更加厉害。寒冷、孤单、恐慌和绝望揉在了一起吞噬着他的肉体和灵魂。倘若肉体是快乐的,那么灵魂必定虚伪。倘若灵魂是痛苦的,那么肉体必定真实。
他幽灵般立在楼下,仰头在众多点亮的窗口里搜寻着那一处灯火,就在眼前,却怎么那么遥不可及?洁白的窗纱透过轻盈的光,如初见时她灵动的眼睛,很美,也很幽怨。她很好,除了想念之外,想念是最残忍的折磨。除此她应该很好,他可以安心了,可心却疼的那么清晰可见,滴滴见血。
“呵呵呵……哈哈……”他晃着冰冷的身体发出一声可怕的冷笑:“好酒!好酒!哈哈……哈哈哈……”
阴险的月光躲在云隙里露出半边脸,冷风从天堂的漏洞里丧心病狂的砸下来。起风了,可他一点也没觉得冷,酒精的作用让他浑身燥热甚至兴奋,抑或悲伧,就像一只悲伧的逃亡的狼。
他表情凝滞歪歪晃晃的走出小区大门,也不清楚是身后的灯火推开了他还是他遗弃了身后的灯火。总之,此时他孤魂野鬼般无处可去。
出了门向左拐去,马路两旁的街灯像似黄泉路上招魂鬼的眼睛射出道道恐怖灵异的光,活生生要勾走你的七魂六魄。他一口接一口的灌下烈酒,寒风比酒还烈,吹的地球都在摇晃,灵魂也跟着一起摇摇欲坠。
半瓶酒已经下肚,像有一团火在体内疯狂的灼烧,烧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烧的思维和理智一同随着灵魂坠入了尘世的谷底。他晃在马路中央一仰脖又是一大口,浓烈的酒气让他的眼睛也冒出火来。
一辆卡车带着冷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拖着他醉醺醺的身体在马路中央转了一个圈,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飞驰而去。
他勉强站稳脚跟挑起醉醺的眼皮四下张望,仿佛被刚才的那一猛烈的瞬间带进了另一个陌生世界。
“这……是哪?哪啊?”他狠狠拽了拽衣领嘴里继续嚷道:“都不回答我是吧!妈的,回答我……回答我!”
黑夜里回荡着他的呼喊,却等不到任何回答。他胸中憋闷的难忍,便一把扯开羽绒服的拉锁露出胸膛,体内的热气蜂涌般向外闯,顿时觉得好爽快。
“哈哈哈……天上有……有喘气的吗?下来陪海爷喝两口,下来啊!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胆小鬼,胆小鬼!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躲在天上算什么好汉,算什么神仙!你们这群可耻的混蛋王八蛋,你们就……是群瞎子,瞎子!你们倒是睁眼看看啊,这世界,这人间,这爱情,这渴望,呵呵呵……渴望……渴望……”
他一边骂着一边举起剩下的少半瓶酒冷笑:“呵呵!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个好东西,不像他们,什么狗屁神仙,他们不配……不配做……神仙,还不如让海爷我来做,哈哈!神仙,我是神仙啦!喔……哈哈哈!”
编后语:为什么我们总在生与死之间矛盾的徘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