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爹爹,小天心中猛然松了口气,爹爹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就此颓废。
那两只宽大的手掌始终充满着力量,总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你娘说你这半年来很懂事,我都知道了。”牧忠的大手揉着小天的头,满脸欣慰。
“七娘,来看看咱的乖儿子!”
牧忠很高兴。
小天的娘,叫七娘。
在她娘家那边排行第七,所以叫七娘,嫁给牧忠后也一直叫七娘。
小天这才注意到娘还在旁边看着,一想到自己哭得像个花猫一样,小天又连忙擦了擦双眼,脸红红的,两道泪痕还清晰可见。
“娘,我把药买回来啦。”
“好好,天儿最乖了。”
七娘看着来到自己身前的小天,欣慰地笑着。
牧忠在一旁看着,心中略微恍惚,半年不见,儿子长大了很多。
“对了爹爹。”
小天转过身来,仰着头对牧忠道:“我刚刚在镇上卖了一只老紫鸡,卖了一个银币加十个铜币!”
牧忠愕然,随即笑道:“好好!小天最棒!”
随后又揉了揉小天的脑袋。
他没有问为什么能够卖到这个价位,但他知道这肯定不容易。
小天用力“抵抗”着牧忠揉着自己脑袋的大手,嘴巴抿着,但脸上却很高兴。
“爹,我今天抓到了三只紫鸡,一只老的卖了,两只嫩的放在那里。”小天指着院子的一角,那里放着两只紫鸡。
“爹,今天卖药那个老爷爷又少收我的钱了。”
“爹,今天二狗没有来镇上玩,我自己在那里卖紫鸡。”
“爹,今天我吃糖葫芦了!”
“爹……”
小天又开始话痨了,只不过这次是对着牧忠。
晚上。
牧忠一家吃了饭,正在说着话,但大多是小天一个人在不停地说,年纪轻轻,却好像有很多东西可以说一样。
牧忠偶尔说一下城里的事,也问一下这半年来家里的情况,七娘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听着,脸上的笑容从未断过。
“对了!爹爹我不跟您说了!”
小天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但突然就止住了,转身向院子走去。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牧忠问道。
“我要杀紫鸡,做成馅,留着明天包包子用,不然就赶不及啦。”
小天说着,人已到了院子。
牧忠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牧忠双手抱臂,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槛那,盯着小天忙碌的身影。
“紫鸡紫鸡,你俩可要加把劲儿,明天给我卖个好价钱!”
小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提着半桶水往锅里倒——他要把水烧开。
但当他把水倒到锅里后,突然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
小天扭头,发现是牧忠。
“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做了,因为爹爹回来了……”牧忠语调微颤,看上去有些激动。
“爹爹,我没事……”
小天把头埋在牧忠的怀里,声音竟隐隐有些抽泣。
一个小少年,在同龄人整天疯玩的时候,他却在撑着整个家,每天照顾身体不好的娘,还在担心着城里的爹爹,还要挣钱维持家用。
这其中,来自心理的压力最大,因为他不知道牧忠能不能活下来。
这些种种,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虽然他很懂事,但毕竟还是个小少年啊,现在终于找到了依靠,情绪自会决堤般释放。
“家里还有些钱,镇上也补贴了一些,够咱家过上一阵子了,等爹爹的伤好了,爹爹就可以上山打猎了。”
“可是爹爹,山上好危险啊,您不要去了好不好。”
“山林外围不危险,上次只是个意外,下次不会再遇到了。”
牧忠安慰着怀里的小天。
“嗯!那爹爹要小心,过两年我就可以帮爹爹的忙了,我要帮爹爹打一头真正的魔兽回来!”
小天眼神坚定,信心满满。
随即又撩起袖子,露出膀子上线条明显的肌肉。
“好!等过两年,爹爹就带你上山打猎!”
牧忠捏着小天的肌肉,开怀大笑,他很喜欢小天这种性子。
但笑过后,牧忠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凝重。
那次打猎,牧忠全队重伤,作为队长,他是最后一个逃走的。
但在走的最后一瞬,牧忠隐约发现,山林的较深处有一道火红的兽身!
这道兽身让牧忠心头狂跳,这种强烈的死亡感,即便是那头半魔兽也不曾给予的。
所以牧忠瞬间判断出——魔兽!这是一头真正的魔兽!!
但幸运的是,那头魔兽只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袭来。
牧忠的心很压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半魔兽出现在山林外围也就算了,这种情况虽然极其少,但还是有的,可为什么连魔兽也会跑出来。
可是为了生计,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祈祷下次不会再遇到罢了,牧忠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心绪。
“小天,想不想吃烤鸡?”
“想!!”
牧忠的话,让小天双眼一亮。
牧忠以前就是跟着他爹做烤鸡的,只不过后来随着他爹去世,又赶上镇里狩猎队招新,这才改行。
虽然刚吃过饭,但小天觉得自己还能再吃,更何况这是爹爹的烤鸡。
不知为何,小天今晚吃得特别多,好像傍晚从镇上跑回来时消耗了所有的力气。
牧忠笑了笑,走向那两只紫鸡。
一到晚上紫鸡便安静下来,基本上是任你碰,它也不会动,最多是叫两声。
虽然刚吃过饭,但七娘没有阻止这父子俩,只是在旁边笑着,任由他们“胡闹”。
牧忠在杀鸡,小天则在烧水。
他不时地抬头看看锅里的水烧开了没有,然后再低头往炉子里加干柴,那劲头儿,恨不得把炉子烧烂。
时间不长,鸡杀好,放进滚水一烫,捞出来鸡毛一拔,再把内脏去了,整只鸡就上烤架了。
小天蹲在一旁,盯着牧忠手里的鸡,鸡到哪,他就盯到哪。
牧忠笑笑,也不理他。
牧忠烤紫鸡,不放什么调料,最多加点盐和土姜,这烤鸡的功夫全在火候的掌控上,这点牧忠可谓是炉火纯青了。
不多久,鸡身便滋滋地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整个鸡身都透着一股艳红,令小天心醉。
良久,紫鸡终于烤好,满院子都是肉香,连暗处的野猫都偷偷跑了出来。
小天已经眼冒绿光了,牧忠笑了笑,卸下一条鸡腿给他,小天也不怕烫,直接伸手接过。
他看了看手中的鸡腿,咽了咽口水,回头道:“娘,给您。”
“呵呵,娘不吃啦,哪像你这大胃王还吃得下。”七娘笑道。
小天闻言,偏头看了看牧忠,嘿嘿地笑了笑,随后便大口地撕咬起来。
紫鸡是嫩紫鸡,所以烤出来也特别好,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肥而不腻,轻轻一撕,皮肉脱骨,油亮的鸡皮,嫩滑的肉质,吃得小天满嘴都是油。
七娘看着小天那股劲儿,不觉间也被馋到了,也围了过来。
牧忠卸下另一条鸡腿给她,七娘摇摇头,指了指小天。
牧忠笑了笑,把鸡腿放在一旁,撕下一块鸡里脊给她,自己也吃了起来。
月,慢慢高升。
小天仍在大块朵硕。
他早就把第二个鸡腿消灭了,此时正撕着其它部位的肉。
牧忠见此,笑道:“小天,刚吃了晚饭,再这么吃不好,虽然爹爹的烤鸡很好吃。”
显然,他对小天的饭量有些诧异。
“唔唔……”
小天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后,道:“我也不知道呀,就是觉得肚子总是吃不饱,可能是太久没吃爹爹的烤肉了吧。”
小天说完,继续去撕剩下的鸡肉,此时整个烤鸡已经见骨架了。
今晚的夜色颇美,院下如积水空明,月光玲珑,映照着院子里的一家三口。
偶尔间响起对话声,期间夹杂着嘬嘬声,那是小天在吸骨头。
快半夜了,小天终于把整只紫鸡啃完,肉,那是一丁点也不剩的,鸡骨头也被他拆散啃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