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曲玥从胡令花那离开,一路上又是饥又是寒,全身的衣物已被打湿,可此刻她的心被复仇的火焰吞没,只机械地往前赶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是在一个温暖的床上醒来的,床布置的精巧雅致,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此刻她虽然意识有点模糊,但走廊里的对话还是一句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
“妈妈,哪弄来的这么标致的小丫头,这下,咋们翠仙楼怕是又要名贯滁州了。”一个略有嘶哑的女声道。
“样貌倒还上眼,就怕她使性子,也罢,你梅姑的三寸舌你还不清楚吗,死人都能给她掰扯活,何况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呢?”一个尖利的中年女声道。
“但愿这位妹妹别是个犟脾气,别辜负了妈妈的一番好意?”
“希望她是个晓事的,不然,少不了她的苦头吃,在这乱世,谁在乎后头的枯井里是不是多具不知名的尸骨呢?”梅姑说到这,也是语气一凛。
“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曲玥眉头一皱,却很快地舒展开来,末陶村那一夜已彻底改变了她,只要能够复仇,她不会在乎任何牺牲了,此刻的她,与其说担心以后的生活,不如说担心自己不能够活着复仇。于是,她故意咳嗽了两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纪在四十出头的浓妆艳抹的女子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其实女子年轻的时候肯定还算标致,只是此刻,虽然用了不少的胭脂水粉,可鬓角的纹路却怎么也无法彻底遮掉。
“姑娘,你可算醒过来了。”梅姑笑着开口:‘这儿的人都管我叫梅姑,你不介意也可以这样叫。’
“来,来,来,别杵着了,先来点稀粥垫吧垫吧,你大病初愈,可不能来那荤腥!”梅姑自来熟地坐在了曲玥边上,递了一碗小米粥在她手上。
曲玥也不客气,接过喝了两口,一副淡然的表情,“梅姑,这是什么地方,我睡了多久了?”
“这你可算问着了,我们这是滁州城最有名的青楼翠仙楼,好些个达官贵人都会往这来,在这里可是鼎鼎地有名呀?”梅姑说道此处,眼睛特地打量着她面部的表情,她做这事不是一件两件了,大多数姑娘得知这是青楼,又哭又闹算是轻的,有些当场就要昏厥过去。可曲玥却仿佛在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只是淡淡地问:“就滁州这地界,能有哪些达官贵人,梅姑你可别王婆卖瓜呀?”
梅姑一见被人质疑,像斗胜的公鸡一样仰着头答道:“不是我梅姑自吹,滁州的守将独孤英,这边的知州马定远是咱这的常客,甚至连一些京师里的贵族公子哥,来这的也不少!”
有京师的皇家或勋贵子弟,曲玥眼睛一亮,但沉住气地问,滁州不过是大楚新近攻打下的一个城镇,能有什么大楚的皇家贵胄?
“这就是姑娘有所不知,论富饶,咱滁州确实算不上什么,可论景致,可是当年的齐皇都时不时地前来赏玩,如今,这边归了大楚,来这踏青的公子哥儿,多的是,不是我梅姑自夸,里面有一二皇室子弟也未可知。”
这么说来,这里反倒是一个打入大楚内部的一个好时机,曲玥暗忖道,倒也少费我一阵功夫。
梅姑见曲玥在发呆,自来熟地又靠近了她一点,用手拢了拢她的长发,接着就准备开始她的吹弹十八式了,无非就是什么青春不用,过期作废,乱世求生,只顾眼前的话头,正准备开口。
“我要做这最红的姑娘!”曲玥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句话。
“什么?”梅姑没反应过来,“姑娘是说,愿意留在这,跟这里的姑娘们姐妹相称吗?”
梅姑那个郁闷,一整套准备好的说辞一个没用上。
“是的,我愿意留着这。”曲玥轻起朱唇,“难不成,妈妈非要让我吃顿鞭子,再让女儿我留下来?”
梅姑愣了,没见过这么抢台词的,连身份转换都这么快,搞得她自己都没跟上节奏,不过好在她也是心思活络的人:“哪能呢,像姑娘这样的绝色,妈妈哪舍得让人动你一个手指头。”
接下来就是为期三个月的培训了,无非是些琴棋书画,闺中秘技什么的,曲玥身在皇家,且天赋异禀,琴棋书画的功力本就不低,此刻刻意迎合,反倒是让梅姑乐呵了好多天,以为捡了个宝贝。
很快,曲玥就成为了翠仙楼里面的头牌,艳名一时无两,就在她出阁的第三个月,一个特别的客人来到了这里。
这个人是指名道姓要见曲玥的,也就是现在翠仙楼里的品红姑娘,待龟奴们领着客人进了内厢房,这位客人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自顾自地端把椅子坐在茶几边,押了一口茶,却并不上前。
曲玥也不以为意,有些客人喜欢来些前奏,谈些风月的,能领到自己跟前,钱定然是不会缺的,她掩下内心的厌恶,轻声问道:“公子是想听曲呀,还是先说说话?”
“我,我想..”来人似乎十分生涩,语调中还带有几分稚气。
“公子但有所请,开口便是,小女子力所能及,定当尽力。”她并没有放此人在心上,以为是哪个初出茅庐的公子哥,刚开始有些放不开罢了。
“我想,我想…”面前的白衣公子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慌忙地掏出身上的钱袋拍到桌子上,“这些金子都是你的,只要你让我…”
曲玥第一次碰到这么墨迹的客人,也有心中不悦:‘公子莫非是专程来消遣妾身的吗’
“不是,不,”那白衣公子连忙摆手道:“我想,我想看看你,看看你的脚踝!”
“只是这样?”曲玥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竟散发出独特的成熟魅力。
那少年只觉心神一摇,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坚定地说:“我想看看你的脚踝。”
“也罢,既是如此,我定当成全公子。”曲玥用脚勾过一张圆凳,翻身一跃,侧躺在床上,伸出盈足,轻巧地放在圆凳上:“公子,请!”
那白衣少年,靠的很近,脸慢慢地贴到曲玥的脚踝边上,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在脚踝处轻轻地摩挲着,样子怪异极了。
曲玥也有点吃不消:“公子,看够了吗?”
“咳咳..”白衣公子也觉察出不妥了,双手一作揖,“是在下唐突,告辞!”
就这么走了,曲玥也是一头雾水,那白衣公子走到门口,却突然回头;“姑娘愿意跟我一同回京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