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早自习时候班主任还说只见见家长,到下午的时候,我又被班主任叫了去,见面就说道:“今晚上你的家长必须要来,焦飞龙的家长拿这件事不放,非要学校开除你。我看还是赶紧让我和你家长碰个面,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班主任的话无疑让我吃了一惊,我不敢想这个结果竟然来的这么快!就在此时,我体内本就充盈的逆反因子,在被刻意压制了几个月后,突然间完全爆发了出来,以至于使我有点失去了分析判断的能力,我沉默了一会,非常镇定的说道:“老师,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全部告诉我吧,您不是常说,过了十八岁,我们就是成人了吗?不论是什么结果,就让我自己决定吧!”
班主任被我的话说愣了,好久才说道:“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我问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家长来能改变学校对我的处罚意见吗?如果能,我家长来不来都无所谓,我会好好配合老师把这件事处理完毕,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如果不能,家长更是没必要来了,我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对他们来说,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被冤枉的,你信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作为老师你们甚至连调查一下都没有,就给我扣了这么大的帽子。看来,你们注定是要处理我了”
班主任看了看我,点点头说道:“我不否认你的观点,学校给出的意见确实是开除,可你说的你被冤枉是怎么回事?”
我冷笑了一下,说道:“怎么回事?没调查就给我扣帽子,还问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听那人的一面之辞?他挨打就必须是我揍得么?罢了,冤不冤枉又有什么干系呢?像我这种学生,少一个是一个,反正也不能用成绩给这个班级增加光环。我同意学校的处理意见。”说罢转身便走。走到办公室门口,我停下来,头也不扭的说道:“作为一个教育机构,你们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前,冤枉了我,作为这所学校的学生,我深感耻辱!这种学校,不上也罢!”说完疾步离去,任凭身后传来班主任让我停下的声音。
在回教室的那段路上,静悄悄的,我脑海中闪过张蓓的音容笑貌,一股酸楚,竟然让我流泪了。我呆呆的站在教学楼不远处的阴暗里,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眼前的教学楼是多么熟悉,如今可能就要永远的离开了,这种离开还是非常不光彩的,而这种不光彩却只有自己知道是被人冤枉的。
我越想越觉得没意思,一把抹去泪水,嘟囔道:“开除老子拉倒,别以为老子非得凭大学才能安身立命!”说着也不回教室,扭头向学校外面走去。到大门口处,门卫阻止了我,我邪性大起,寻到一处相对比较隐秘的院墙下,连着试了好几下才攀越上,坐在墙上回头看了看这所学校,心一横,跳了出去。
人的命运其实就是这样,谁也说不好自己会走向哪里。很多时候一个冲动的举动,对于你,可能就会改变自己一生的人生轨迹。多年后我想起当年毅然决然的翻墙离开本可成就自己未来的地方,心里就会有一种无限的舒爽,对别人,可能是噩梦,但对我来说,那天晚上冲动之后的结果,却还是不错的,虽然中间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
跑出校园,独自一人走在绕着学校缓缓而流的小河边上,想起张蓓,想起郭景,想起大飞,想起杨致远,突然我感觉有点无助,这种无助让我就像是一头迷失了方向的小鹿,误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除了陌生的环境,还有未知的可怕生物。我沿着河边毫无目的的走着,觉得累了,随地那么一坐,此时我根本没想到回家。
怎么知道,我刚出来没多久,班主任就因为没有发现我的踪迹而想方设法的联系上了我的父母。当他们在河边找到我的时候,我一脸的惊讶,随之而来的是羞愧,看着父母为自己的事着急,我内心有愧。
父亲见到我并未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低沉的说道:“不想上学了可以,但是不能给您老师找麻烦。”
我也觉得自己做的确实不太对,可看着班主任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经过这件事,我算是被彻底的开除了。只私自翻墙外出这一下,根据校规,也绝对不能再留下来了。
我的书本,铺盖,全被大飞给弄回来了。郭景也来过一次,我盼望的张蓓,直到我被父亲安排去部队也没有来见他一面。我有心去学校找张蓓把事情说清楚,但放不下面子的我一拖再拖直到踏上去部队的列车,心里才猛然有种撕裂的难受。我不知道张蓓是否对我有怨言!
去部队服役是父亲早就考虑好的,他自己在国企上班,将来我若是考不了比较好的大学,那么就只有让我当兵去,按照企业的要求标准,只要是内部子弟,又能达到这个要求,回来就可以就业。这种掺杂了政治因素的内部优惠条件,对外人来说,可是非常稀有罕见的。他们除了羡慕嫉妒恨,也没别的什么能做的了。
我身上的冬季作训服有点大,穿上以后显得有些臃肿,我故意把帽檐压的很低,因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我不想去和任何一个陌生人的眼光有碰触。我非常不习惯那种被人打量的感觉。
我蜷缩在座椅的角落,旁边的战友或许忍不住寂寞了,碰了碰我,问道:“你家是什么地方的?”
我抬起头看了看身旁坐的这个同伴,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张消瘦的脸,脸虽消瘦,但丝毫淹没不了自内而外的充沛精力。那双极度获取认可的双眼,透漏出一种未经世事的清澈。我内心一下子对这个同座有了好感!便说道:“我家就在县城里。”
那同伴听了显得很是兴奋,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道:“我叫王小二,你呢?”
那同伴说道:“我叫杨勇!”
我友好的伸出了手,说道:“幸会!”
杨勇先是一愣,随即赶忙也伸出手笑呵呵的说道:“幸会。”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我分明感觉到杨勇的双手很有力量,便好奇的说道:“你的手好像很有劲儿啊!”
杨勇一听,马上有些得意洋洋了,说道:“当兵前,我一直在武校呢!”
我呵呵一笑说道:“怪不得呢!”
路途很遥远,有个说话的人,无趣的路途也不觉得那么无聊。再说了,两个人都是年轻人,很快便无话不谈了!两个人说的更多的是我,因为我发觉杨勇对历史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而我的历史知识让眼前的这个同伴感到即新鲜又有趣,我越说越上瘾,以至于眉飞色舞,差点就手舞足蹈了。
两个小老乡就这样从一个陌生人,到朋友,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我们两个要去同样的部队,在我们的内心处也知道需要一个这样的朋友,毕竟在那个陌生的环境,有个互相帮助的人还是比较不错的。杨勇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部队上的老兵都挺坏的,最喜欢欺负新兵了。
我不置可否,那是个一无所知陌生的环境,就是这样的地方,我也曾经向往过,在我心目中,这个所向往的地方,是充满英雄与激情的,在我的印象里,没有哪里比得上部队里更能出英雄了。这种想法伴随了我很久,直到自己喜欢上诗,这种英雄梦才慢慢的被我以拙略的文字表达出来。虽然少不了的无病呻吟,但却抒发了自己的情感。如今我就要去到那个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却突然感到莫名的感伤,这种心情,或许源于失落吧!
望着窗外飞速消失的隔栏,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个地方混出个名堂!
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意愿,有时候,理想有一下就可以了。不必要非要去追求。
在部队待了两年,我失去了几乎所有同学的联系。当然,我认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许多战友。我给张蓓写了一百多封信,都没有收到回信。我知道她肯定生我的气。还好郭景时不时会给我写封信,顺便给我提提张蓓的情况,就这么一点的信息。
后来,我知道,郭景考上了苏州大学,苗苗考上了本省的财经大学,胡春强考上了西安大学,其他人也都考上了三本,大专,唯有张蓓第一年没考上,据说她去临县高中复读,杜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包括郭景,从此,张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联系。我曾经让郭景去找过,可郭景在信里告诉我,没找到人。张蓓从此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我埋怨她,转而有点恨她,因为她我的心理似乎发展的有些怪异,尤其是感情感情方面的!很多年后,再回想的时候,我总觉得那时候我的心理发展是不健康的!虽然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一个四处猎艳的浪荡子!但我非常享受别人对我的评价。
两年,很快就过完了,在父亲的努力下,我顺利的有了铁饭碗。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竟然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