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二十年,十月十三日中午。
郑谷雨再次大口吞下一坛老酒后还是没有一丝醉意,把酒喝到最烈可人却十分清醒,那喝酒有什么意义?
把嘴一擦,索性将钱袋往桌上用力一拍,把厚实的木桌硬生生震开几道不浅的裂纹,吓得店小二面无血色看着镶进桌里的一小袋钱,在他不知该拿不该拿后自个狂笑着跌跌撞撞离开酒家。
他没有醉,却还是要跌跌撞撞的走着,一会扶着人家的墙走,一会又用力推墙指着空气大叫谁也别扶老子,嘴里骂骂咧咧的摔坐在地上。
正午街上没什么人,风也不大吹不动路杆上的旧旗子,只有几只白鸦在叫。
郑谷雨顺势躺倒在泥巴地上,十分洒脱,胡须上残留的酒水顺势流入他的脖子上紧跟着流到他的胸膛,带来一丝寒意。
他张大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骂了一句格老子滴,离这千里之外的河东府正举行着第一次江湖论剑,江湖上叫得出名的侠客皆收到了帖子。
可他郑谷雨!一个大刀客,大侠客,太湖府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屁都没收着,眼巴巴看着那破衣烂衫的疯子李挎着他那破烂暗器去了河东论剑,就气得他心火大动。
他本想着老子自己不请自来将各路武林豪杰揍个痛快让那主办武林论剑的梁家脸皮丢尽,可自己好兄弟吴揽那王八蛋竟然不支持自己,骂他胡来也就算了还趁他醉酒厉害把他绑到关帝庙里自己去参加论剑去了。
待他睡了五六天后,火烧火燎问一个打柴路过的老汉才知道论剑的日子已经到了,自个便是有十匹马也要七,八天才能到河东,可那时人家都论完剑排好名次自己再到那就是找屁吃,惹人家笑话!
一气之下就跑到附近酒家喝闷酒。
站在旗杆上的白鸦“啊,啊,啊……”
三匹白马出现在太湖镇外郊,掀起一阵飞尘,为首大胡子光头挎着一把长的离谱的剑,剑在腰间挎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那剑尖硬生生是垂到地面。
后面跟着一男一女蒙着面纱,男人全身黑衣,女人全身白衣。
三人打扮在太湖镇这个小地方显得分外另类。
大胡子光头长吁一声勒停马,身后的男女二人也随即将马勒停。
“这便是太湖镇了,吴揽家就在这里,我们分头去找,拿到剑谱以后赏金百两白银!”大胡子对男女吩咐后振臂一挥,抽响马鞭策马向西去,男女二人也各自向南北而去。
郑谷雨躺在泥巴路上睡的正鼾,路过一队挑粪的,为首一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又是一个烂醉鬼……
“人中黄,木犀香……让一让”
白衣女子策马而来,可前面路小,没有避让的地方,径直就冲向这群挑粪工。他们一句“木犀香”硬生生卡在嘴里,下一句“让一让”没来的及叫出口,反应快的把粪桶一放自己就往路边田坎跳下去。
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的酒鬼的挑粪工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这突如其来冲来的骑马女子撞翻在地,两桶人中黄打翻在地,恶臭扑鼻而来。
挑粪工斜躺在地上,胸口被碗口大的马蹄踹了一脚生生陷了下去,已经没了动静。
白衣女子闻到恶臭,用衣袖捂住口鼻,眉头紧锁,斥声骂道:“那路贱民,敢挡本无常去路!”
见那被撞翻之人久没动静。心想他是死了,便对那尸体自语道:“死了?”
心中不免生出一腔怒火,自己堂堂无常从外地千里赶赴来太湖,任务还没有头绪就差点被泼一身人粪,自己还未杀他泄愤,他可好、自己先死了。
女子俯视众人,想拿他们下手气,顺便玩弄玩弄,就一改刚刚的戾气,做小女人模样,遮着嘴娇羞羞,怜声道“他死了,可奴出家差点被泼一身晦物,小女子心中可是十分难受呢”
众人见她一会凶,一会又如此小女子模样,衣着还古怪便心生警惕,一个个爬回路上,不敢上前。
与那被马踹死之人私交甚好的一个麻脸男人蹲着田坎里愣了一会,才明白好友已经被这女人的马踢死了。他伤心的撂下手里的扁担,跑到尸体旁边哭喊。抬头却见到行凶者非但没有要认错的样子,还一副嬉闹,直狠的咬牙切齿!
男人操起地上好友的扁担,冲到女子面前指她骂道:“你难受?我兄弟被你的马踢死了,你还不快下马把他尸体送回家去安葬好再跟我去衙门认罪!”
“大哥你可别这样,衙门里阴森森的衙役打人好是可怕!”
女子装模作样柔声柔气道,却又突然变了语气,眼神凌厉起来“要不我把你也杀了!让你去陪你的好兄弟,让你们黄泉路上好作伴呐!哈哈哈哈……”
女子不由那麻脸男人再开口便飞身下马,抡起马鞭一鞭抽在男人头上,将其当面首打裂,可见劲力之大。
而那人却未直接暴毙,而是发疯般挠自己的脸,血流满面在地上翻滚哀嚎。
余下七八个挑粪工吓得屁滚尿流,女子阴笑着“一个”接着一马鞭抽向离她较远的第二个人的腹部,将其打翻在地;又一抡马鞭打翻左边想逃跑的两人,见三人往前边仓皇逃去,女子凌空踏步追上三人,一掌打出,掌气扫翻三人,吐血而亡。
“五个”
回头看向那几个被打倒的人正痛苦的哀求放过他们,女子收回鞭子缓步走向他们,道“别怕,很快我就不难过了,你们也不用害怕我了。”
一直躺在路上睡觉的郑谷雨这时却不合时宜的发出鼾声,还翻身挠挠脖子。
女子诧异看向这光天化日之下躺在前边路上睡着打鼾的黑衣背剑男人,胡须杂乱,看不清脸面。
心想:莫不是太湖镇高手?可除了吴揽,太湖应该没有其他高手才对。
女子顿了顿又想:的确,应该不是,若真是高手这个时候应该收到论剑贴去河东了。那么这人这个时间段身在太湖,这人估计只是个不入流的虾米。
这么一想,她便坦然了,顺手宰了便是。
女子操起马鞭,一鞭打向半空,炸了个响雷。
郑谷雨迷迷糊糊醒来,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睁眼就见一个腰身纤细的女子挥着马鞭背对着自己,甚是美丽动人,心里郁闷立刻少了大半。
他急忙起身跑向背对着自己的女子,边跑边向她叫道“姑娘姓甚名谁?如何称呼?在下神剑门弟子玄重阔刀郑谷雨,可否到酒家一块畅聊?”
这一连串唐突的话从郑谷雨这个憨憨口里讲出来却好像什么平常。
女子回过头来,听他名头后一脸惊愕,“郑疯子?!”
郑谷雨同样一脸惊愕:“白无常?”
眼前被他称作白无常的女子可是阎罗岛的使者之一,当代黑白无常里她算是一个狠人。郑谷雨其他不知道,只知道她曾经出生青楼,被阎罗岛一位大人赎买后被授予武功。
郑谷雨立刻退开十多米远,黑白无常一旦出现必定相伴左右。“黑无常呢?”他拔出背后的阔刀,盯着白无常且小心四周随时可能窜出的黑无常。
这黑无常以偷袭见长,叫他不得不用心。
白无常收起鞭子,惊讶刚刚他躺在地上,蓬头污面可真认不出来。觉得十分可惜,若是刚刚杀了他,或许还能回阎罗岛邀功呢。
这郑谷雨可是神剑门二弟子,行走江湖十多年,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让白无常觉得不好搞的是:他与这次要去的吴揽家的吴揽是拜把子兄弟,若是让他知道孟婆兮和两大阎罗要在河东设下的天罗地网杀死吴揽,这,今天自己很难离开了。
也真不知那梁家主是个怎样榆木脑袋将他给落下了,不过孟婆那边只对付一个吴揽应该会轻松一点。
白无常见他如此忌惮黑无常偷袭他,也便逢场作戏装作黑无常就在附近,自然假笑道:“神剑门弟子,真是久仰久仰。”
郑谷雨一脸嫌弃的朝她厌弃的挥了挥手,憨憨道:“在下可受不起武林败类的敬仰。”
白无常被他一梗,仍然笑意浓浓,脸上露出阿谀奉承的假笑:“郑大侠,既然是你在这,那在下就告辞了,我今天便放过他们了。”
她随即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不断哀求、呻吟的挑粪工们不甘心的翻身上马。
郑谷雨这才注意到这些躺着地上被她打伤的人,刚刚自己才睡醒没注意到他们。
现在看到这些受伤的人,她要这样伤了人还轻易离开,自己怎么可能随便答应,这可是郑谷雨和吴揽罩着的太湖!
“别跑,拿命来!今日必然为民除害!”
郑谷雨拔刀追去,也不顾黑无常是否在这儿埋伏。
白无常策马狂奔,心中慌乱,回头向他打出一掌业障掌气,诈言:“黑无常快拦住他!”
郑谷雨闪过她的掌气,听她大叫黑无常援助不由慢下来提防四周,而白无常朝他皎洁一笑趁机逃去。
郑谷雨追出半里地,白无常骑马已经甩开他了。
他跑累了,索性放弃了:“诶,下次……下次一定把她头揪下来,这么漂亮一个女人,可惜、可惜哦。”
白无常算是死里逃生,这郑谷雨年轻时可是废过不少武功高强的恶霸,她可不想这么就变成废人,自言自语道:
“人家还年轻呢。”
她躲在河边掏出骨笛吹响,不一会便听到另一声笛声从北边传来,知道黑无常在那边,便向北边赶去。
日落时分,黑无常和白无常在太湖镇上一家酒楼相会。
二楼临街隔房内,黑无常悠闲的摇着骨扇,听白无常坐在一旁不停咒骂郑谷雨坏她好事。
黑无常听她来郑谷雨忌惮他时,稍微有些惊讶:“能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小心,可是令人有些高兴呐。”
恰好大胡子掀开门帘进来,他坐到太椅上接过话茬:“哪个疯子能让你黑无常高兴?”
白无常激动的抢话道:“郑疯子!”说罢还狠狠一拍桌子,咬得牙齿“咔咔”响。
大胡子有点迷糊:“哪个郑疯子?郑道生?他不是挺正常的吗?一手百花针冠绝一方。”
黑无常打笑道:“是刀狂。那郑道生不是在河北吗,怎么你会在这扯到他了,估计郑道生现在在参加论剑呢。”
大胡子“哦”了一声,疑惑问道白无常:“郑谷雨按他实力不应该去和吴揽参加论剑吗?怎么会遇到你们?”
“是遇到我一个人!还差点被他杀了。”白无常气不可遏道。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郑谷雨那说杀就杀的疯狗脾气,会饶自己一马。
接着白无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通倒了出来,还不免添油加醋一番。
大胡子听后,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单打独斗我可能弱郑谷雨一筹,可是我们有三个人,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是要小心。”
说完他又戏谑的拍了拍黑无常脸:“他忌惮你,只是因为你比较阴,不想受伤而已。”
黑无常被他这般轻辱却是一点不敢反言回击,只是脸阴沉起来。若不是大胡子身份高他一级,实力也比他高出一大截,他肯定要做些什么……
大胡子继续和他俩交流情报,暂时还没有发现吴家,打听了半个镇,硬是没打听到吴揽家,连吴揽都没人知道。
三人吃过便饭后,趁着黑夜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