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二十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下午,论剑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武林四大高手已经决出:杭州姜天师,益州王宗师,荆门杨神指,玉门夏老怪。
太湖镇郊外,一棵杨柳下,地面散落不少白花……
棺材落葬时当地外地百姓闻讯赶来送葬,这吴揽生前行下的好事,都被人们切切实实记在心里。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墓碑前放着四枝白花,三只青瓷碗,吴藻跪在墓前,磕下三个响头。
郑谷雨将手中的碗倒满酒,迎风撒在地上:“兄弟!走好!”
“明日,我!郑谷雨,你结拜兄弟!还有你儿子吴藻!就先去河东给你宰了梁家主报仇!然后再去安南十万大山……”
两人清扫完地面,沉默着离开。
明天前往河东!
黄桥镇龙崖山龙崖寺里。
一个壮实的独臂和尚端着一个缺了一个口子的钵从伙房里装了四、五个馒头走出来。
看他样貌,正是七阎罗,不过他前些日子已经在龙崖寺剃度出家,取法名元安。
经过元华小和尚十多天来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可以自如的活动了。
他认为,既然现在无处可去,不如就先在这里安身,而且寺里的和尚好像都有些武功,不像寻常寺院。他想晚些时候找个机会看看这寺里有什么玄妙,探探清楚,万一有什么机缘呢?而且趁这些时间等养好伤走也不迟。
元安打量着前面一排老旧的黄土房,自从他来到龙崖寺那么久,就没见过这里的方丈,抓住元华小和尚问才知道上一任方丈失踪半年多了。但大家心里都认为方丈没有死,只是因为有事出去了。
而前面那排房子里打头那一间是方丈的榻房,除方丈外任何人不能进入里面,否则直接逐出寺门。元安才出家没几天本性未改,怎么会循规蹈矩,他早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探探里面的有什么宝贝,只是一直没机会。
他左顾右盼,见其他人都进伙房里拿馒头,四下无人。就轻手轻脚走到榻房门前,用手去试着推门,出人意料的是轻轻一推就开了一条缝。
元安心里一喜,他立马警觉的回头看,觉得现在进去不安全,便将门关上,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大摇大摆走回他养伤的那个屋子。
吃罢馒头,元华小和尚来叫他去念经,元安装模作样推脱自己伤口疼,心静不下来,一说二骂唬走元华。
等众和尚三五成群都去了念经,元华趴到窗户前,用手指点开一个小洞,见外面没人,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元安点了一根蜡烛来到方丈榻房,直接用脚轻轻踢开门进去,只见里面有一张木床还有一席落满灰的草席,除了这些就只有一本破破烂烂的佛经掉在地上。
见四壁都空无一物,心想这老和尚也太穷了,一点东西都没有留着,干嘛立什么规矩不能进来。但元安仍不死心,非要拿点东西走,佛经自然不要,他把蜡烛咬在嘴里,用手去一掀草席,果然见到下面压着一副皱巴巴的地图。
他压抑住心里的欢喜,将手巴掌大的地图塞进怀里,再将草席盖回原样,又轻轻退出屋外,关好门,把蜡烛从嘴里拿下来吹熄。
元安匆匆回到自己房里,在桌前掏出地图来看,发现就是描绘龙崖寺的地图,只是地图里的后山绝壁处画了一只乌龟,乌龟下面标记了一个红叉,写了罗汉密室三个字。
元安仔细回想,自己并没有去过那地方,不知道路。心想不如明天去问元华小和尚,反正问他什么就答什么,而且人也傻傻愣愣,正是得到情报的不二人选。
回床上躺到夜深,和尚们已经回来睡觉,他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
元安早早站在寺门等元华,
两刻钟后,
元安已经和七八个大和尚冷冷的打了招呼了,可还是不见小和尚元华的影子,猜测该不是这家伙睡晚了,想着元安就有点毛躁,自己大清早等他,他居然敢睡过头!
他匆匆忙忙跑去和尚们一起睡觉的大铺房,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看样子要下雨了,而这时很多和尚已经下山去打水了。
元安觉得今天正是大好时机,趁他们打水赶上下雨,一时半会上不来山,自己可以去那断崖那放心的找密室。
想到这,元安更急着找到元华,小跑冒着小雨到大铺房,推开门就见到一排叠的整整齐齐的青色被子中间还摆着一铺被子。
元安扯开被子,看到元华小脸通红,出了一头的汗,他强行用湿手拍醒元华,也不管他迷迷糊糊还发着高烧。
元华虚弱的睁开眼睛,第一句就是要水喝,元安可不会管他要什么喝,直接拽着他领子问他后山怎么走。
元安使劲摇了他七八下才从他嘴里断断续续得出来在念经堂后面有条小路,然后就直接放下他,火急火燎的去了念经堂。
他前脚刚刚走出门,后脚元华就想要起来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到了地方,元安沿着小路冒着小雨一路上去山上,然后再拐了一个弯,向下下到一处空旷的平地。
雨越下越大,元安见到一只石磨大小的青铜乌龟立在平地中间,他欣喜若狂,掏出地图走到乌龟旁边。
元安用头挡住雨,在怀里比对地图和身处的平地却也不知道密室到底在哪里。
他气的直接一掌将地图拍在龟背上,低头去看脚下的八卦图,研究半天也不见有什么机关……
“马了个巴子的,这图存心玩老子开心!”
元安抬起头,刚想要运转一掌拍断乌龟脖子,可伤口一痛提不起功力。
“嘶啊!”
他忍痛收回手,看着王八自言自语:“算了算了,今天就饶这铁王八一命。”
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地图,已经被雨完全打湿,原本的建筑画像上隐约露出字迹来:
古松x下藏有钥匙,插入龟嘴,往右x三圈,乌xx毁,x室x封;转左转三圈,开x密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天不绝我七阎罗樊午犀!”
元安眼中尽露仇恨之光,他料定密室就在乌龟下面。太湖镇的吴藻!郑谷雨!等我探完这龙崖密室,得到机缘后一定剥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经!
元安往崖边的古松一看,才发现这古松生长的地方极其险峻,而且因为下雨,崖边的石头比平常更加滑。
难怪钥匙要藏在下面,就算一般人走到这一步,都得被这吓走。
小心翼翼走到巨石上,往下看就是万丈绝壁,下面就是一片森林。
元安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什么凶险没经历过,自然不会害怕这些。
他小心蹲下,一只手抓住古松结实的根茎缓缓趴下,前面半个身子慢慢探出巨石之外。
他使劲伸长脖子,果然看见眼前有一个小洞藏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棍子。
可是他仅有的一只手抓着树根没办法拿到那东西。元安废力缩回身子靠在松树上,突然又想起当夜被吴藻一剑劈断右臂的情景……气从心来!
他的右手死死抓着树根,心中无比的痛恨吴藻和郑谷雨,要不是郑谷雨最后关头一掌打中他,他早就一掌将吴藻那王八蛋当场击毙。
元安起身走到过来的山路上,扯断几根藤蔓,试了试结实不结实然后回到绝壁边,将藤蔓和自己绑好便小心翼翼再次探出悬崖外。
没想到自己想向下伸手的幅度过大,而且大半身子都在外面,一下子就失去平衡,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往下滑!
元安缩回手拼命够树根,没有够着,又咬着牙用手死死去抠湿滑的石头,崩断了中间三只手指的指甲也没有阻挡中自己滑落下去。
藤蔓瞬间绷紧,元安悬在半空,脚下便是地狱。
“艹!”
元安发出句脱口而出的脏话,整个身体四肢都发虚。
眼前就是那根钥匙,他抬头看了眼藤蔓,感觉还能撑一会,不经为自己试了试感到万分庆幸。
伸手拿到钥匙,扔到平地上。
“呲。”
藤蔓在巨石边上磨开了一些,元安用手巴掌抓在巨石边,想用力却突然手掌打滑,又往下坠了一下。
“呲。”藤蔓又开了一些,只有中间还撑着。
元安咬牙把手擦干,不顾胸腔剧烈疼痛强行运转内力,一掌拍在巨石上,自己受力身体上升,飞起的过程又被藤蔓一拉,整个人狠狠摔在巨石上,还没缓过劲来,人又开始往下滑!
元安伸手掰住古松,停止下滑。
元安慢慢坐起来,腰上的藤蔓已经断了,他起身往里面平地走,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
“连老天都为我死里逃生感到高兴是吗!”
元安带着胜利的笑容一瘸一拐的走着,突然又想起吴藻当夜对自己露出的笑容,好像也是一模一样。
他愤怒的往地上大力跺脚,仰天长啸!
“啊!”
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直接跪在地上了。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
元安跪在地上,低着头自言自语道:“该开始重生了吗?”
“哈哈哈哈!罗汉密室!”
他站起来,伸出滴着血的手,一瘸一拐捡起那根钥匙,走到青铜乌龟前面。
“铁王八你准备好了吗?我可准备好了。”
他摸着乌龟没有眼珠的眼窝,将钥匙捅进它嘴里,刚刚好契合。
“往右还是往左来着?”他温柔的问乌龟,好像乌龟会回答他一样。
地图就在他自己怀里,他伸手一模,空的!
刚刚悬在半空中的时候掉了。
元安的脸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了,他的心也不想做出什么起伏了。
他呆滞的,像机械一样往左转了足足九圈,又疯了一样往右边转了三圈。
“呲啊”
一阵锁轮声响起,元安想起转错会自毁,但他已经不想动了,闭上眼睛站在乌龟前面。
“咔嚓,咔嚓,咔嚓……”
乌龟分成两半,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
元安闭着眼睛,神经兮兮的嘴里倒数着:
“三”
“二”
“一”
“零”
“bong!”
他轻轻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入口和分成两半的乌龟,他笑了。
一步一步扶着墙,脸上带着僵硬、诡异的微笑慢慢走下黑暗中。
乌龟慢慢合上。
雨又开始下了,雷声轰轰。
山下的和尚已经等不及雨停再回寺了,他们排成长长一队,挑着两桶水往山上走。
一个半时辰后。
平日最喜欢元华的大师兄在铺前紧紧抱着今年才十五岁的元华小和尚尸体痛哭。
“师弟啊!啊……”
众师兄弟围在一旁都红了眼睛,几乎都在擦眼泪。
还没有人发觉元安不见踪影,都在为平日最听话,最乖巧,最礼貌的小元华高烧不退,摔下床磕到后脑……小小年纪就早夭伤心不已。
一天后。
一个青衣男子牵着一匹马站在刚下过雨的吴揽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