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他的身体恢复了,但是李靖还不能回到学校去。
这件事影响很大,此时学校也正在研讨该如何处置这个成绩全校第一,但又失手将人打进医院的复杂学生。
如果将其继续留在学校,这起事件所牵涉的其他的学生家长,尤其是那两个进医院的孩子的家长绝对会给学校施加各种压力。
但是如果就此放弃这个学生,老师和学校领导们都非常舍不得。
李靖的日常表现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是个很努力的好孩子,好学生,这次的事情说起来并不能全怪李靖。
而且,这一届学校想要有学生考入市一中这所全市最好的中学,只有靠李靖。学校不想放弃这个孩子,但是外部压力确实也很大。
李靖并不知道学校的老师们、领导们这几天在学校关于他都讨论了哪些内容,但是晚上吃饭时,母亲忽然兴奋地告诉他,学校已经决定让他继续留在学校学习,而且因为马上到学期末了,希望他因为这件事迷失了自己,考试时要好好发挥上所好学校。
得知自己可以不用离开学校,李靖自然也是非常的高兴,吃饭时感觉碗中的饭菜也更加香了几分。
为了再次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李靖再次小心地问道:“妈妈,我真的可以继续上学吗?”
“当然了,傻孩子,妈妈还能骗你吗?来,多吃点肉,好好补补。”
母亲笑着说道,手中夹起的筷子不断地在菜盘中翻动着,将其中零星的几片肉片找了出来放在李靖的碗里。
虽然李靖很想问为什么学校最后会留下他,但看到母亲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太想几乎探讨这个话题,李靖乖巧地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妈妈,这肉真好吃!”
“好吃就都吃了,这是咱自己家养的猪的肉。比那些养殖场出来猪肉好吃多了。”
“嗯!嗯?妈妈~~咱家的猪杀了吗?”
“卖了,这是肉贩子杀了给咱家的一块肉。它们长大了,也有他们自己的归宿,唉......”
母亲微微叹了口气,继续为李靖夹着饭菜。
那时年少的李靖只觉得母亲可能是在感叹猪的命运。但是等他逐渐长大以后才知道,或许当时母亲语气并不只有猪的归宿。
父亲和母亲没有告诉他他被学校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看到家里养的猪和羊全都不见了,还有哥哥伤感地吐露家里没钱了的信息,他明白了自己最后被留下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依然还很弱小,只能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上学,长大以后挣很多钱让父母能够过得幸福。
在重返校园之前,李靖又专程去了趟文武广场,他要去寻找那个“教”他武功的老爷子,因为此时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年少的他想不清楚自己最近都经历了些什么。
为什么当初他说自己是为了复仇时,老爷子不愿意收他为徒?
为什么他只是打了一场架而已,父亲就决心不让让他再去上学,甚至要将他打成废人,圈在家中?
他从老爷子那里偷学到的到底是什么武功,为什么和那些武术学校教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为什么那天他出手时,会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股无名的力量在暴动?那又是什么?
为什么被父亲抽打过后,他却感到自己身体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为什么......为什么......
李靖知道这些问题父亲是不会回答自己的,他可能也回答不了自己。
只有找到老爷子,或许心中的疑团才能被解开。
还是往常的那个时间,李靖早早地起床,早早地跑步到了文武广场,但是到时广场上却空无一人。
天蒙蒙亮,广场中灌木上的露水还没褪去,偶尔可以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被吵醒的狗吠声。
等了十几分钟,原本应该已经到了的老爷子却还没有现身。
李靖慢慢地在广场里踱着步,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强自安慰自己道:
“估计是这几天自己没来,老爷子以为自己不会来了,所以他会按照他们遇到之前的时间规律来锻炼,那就再等等吧。”
无所事事的李靖回忆着老爷子平常一起练习时的种种动作,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气息,开始在广场内练习起来。
但是等他一整套完全打下来,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天也近乎大亮,广场内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晨练的老人,但是李靖在广场内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老爷子的身影。
“老爷爷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李靖继续在广场中等待着,太阳已经爬上天空高高的挂起,原本来晨练的人也已经换成了来下棋散步遛狗的人,但是依然没有见到老爷子。李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担心老爷子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
找到一群老人下棋的地方,李靖发现了其中一个经常早上来锻炼的老者,开口问道:
“老爷爷,您好!请问您知不知道每天早上来这里打拳的那个老爷爷去哪了啊?”
老者捏着手中准备落下的象棋,抬头扫了李靖一眼然后又注视向正在交战的棋盘,不解的问道:
“小家伙,你说的是哪个打拳的啊?这里每天早上都有人在这里练拳啊。”
“就是每天早上来得很早,拳打的特别好,特别威风的一个白发老爷爷。”
李靖有些着急地问道,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老爷子姓氏名谁,但是一群晨练的老人又极为相像,都穿着练功服,都是一头白发,一时间李靖不知道该怎么准确描述那个老爷子,越发的有些焦急。
“小家伙是不是想学拳啊,老头子我也会点,明天早上你来我可以教你。”
老者手中的棋子终于落下,抬起头看了看李靖,忽然皱眉思索了下,又看了看李靖,似是发现了什么,疑惑地说道:
“哦~~~,小家伙有点面熟啊,你是不是也经常早上来这里锻炼,来得还挺早的那个?”
见老者似乎对自己有印象,李靖瞬间摸到了希望。
“是啊,是啊,就是我!老爷爷,我问的就是经常早上和我一起在这里锻炼的那个老爷爷?您知道他在哪吗?我今天在这里找了他一上午了也没见到他。”
确认了李靖的身份,老者抿着嘴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
“你说的是老武吧?他去陪我们伟大的***了。唉......他也不容易,年轻时打了半辈子仗,吃了无数的苦,也还好这些年在家享了几年福啊,唉......”
老者有些痛惜地锤了锤大腿,失声感叹道:“生命无常啊,说走就走......”
老者的话让李靖如遭雷劈,瞬间怔住了,不敢置信地问道:“老爷爷......老爷爷他死了吗?”
“死了,听说走得很突然,也没遭什么罪,其实已经很幸福了,也没给儿女添什么麻烦,呵呵.....老头子我哪天要是不行了,也想走得干脆点。”
或许是老爷子的死让说话的老者联想到了他自己,语气中竟有一丝悲凉。
李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短短的几天而已,老爷爷就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明明曾经早上锻炼的时候老爷子看起来还那么的健康那么的硬朗,怎么可能就这样忽然走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老爷爷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他明明那么硬朗,我们每天早上都来这里锻炼的啊,呜呜呜......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年少的李靖心中悲痛无法抑制,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他拉着老者的胳膊呜呜地央求着,求老者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还能再见到老爷子。
老者伸手将李靖揽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好孩子,生死有命,要看得开。
老武,他走的时候没遭什么罪,而且据说是笑着离开的。你要替他高兴啊。
他活到八十多岁了,是看着这个国家从战乱走向和平,从落后走向发展的,为国、为家,他奉献了一生。
现在就是他与那些老战友团聚的时刻。就像你去找你的那些小伙伴一样,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傻孩子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以后你就明白了。”
“呜呜呜,老爷爷他真的走得很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啊,他已经把接力棒递给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使命已经完成,他也该解脱了!”
老者说到激动地地方,两只手用力地拍了拍李靖的肩膀,感慨万千地说道。
老者的话虽然让李靖心中稍稍有些安慰,但是老爷爷的离去,仍仿佛心中忽然被挖空一样的令他无比难过。李靖觉得自己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像老爷子那样的人了。
李靖失魂落魄地默默转身离开,脚下不自觉地又回到了他与老爷子每天早上锻炼的那块场地。就在广场的中央,就在高祖雕像的脚下。
他仰头看了看高大的高祖雕塑,泪水含在眼中,悲伤在心中弥漫。
偷学了三个月武功,还没有正式拜过师傅,设置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老爷子姓武。
面对着巨型雕塑,李靖折弯双躯跪了下去。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一拜老人,二拜祖宗,三拜高祖,他觉得这三拜一个都不能少。再次深施一礼,李靖才恭敬地站了起来。
巨型雕塑的脚下台基雕龙画凤,镌刻着高祖起家的奋斗场景,镌刻着文人墨客妙笔赞颂的世间情怀,镌刻着英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画面,镌刻着这片广场的名字“文武广场”。
四个巨型大字冲击着李靖之前被泪水朦胧的视野,久久在伫立在高祖的脚下,肃然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文”,什么叫“武”。
义字当身头在上,方为文!并非接受过文化教育的就是文人或者文化人。知行合一,以义为先,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文化人,否则就只不过是个道貌盎然的衣冠禽兽而已。
止戈为武,武与德行,以德为魂,以武为魄,这才是一个学武之人该有的样子。
虽然没有找到武老爷子,但是这一刻李靖找到了“武师傅”。
在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武师傅”亲力亲为,孜孜不倦地教导着人生的道路上该如何迈步前进,纷繁复杂的社会里又该如何立身,这也成就了后来的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