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源先锋？她是开源先锋的人！
崔明燃握住她的手腕，想挣脱这只铁钳般的手，但越是挣扎，她的手捏得越紧。医生已经能听到骨头即将断裂时的脆响，只能放弃了挣扎，举起双手表示顺从。
“猫，给我一点空间。”少女对着她的猫命令道。崔医生开始还不明白她在跟谁说话，直到她怀里的猫抬起头，发出一声长嚎。诊所的门窗都应声关闭，外面的牌子上亮起了“休业”的字样。现在没人会注意这里的异常，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
崔明燃早料到开源先锋会试着找来，他在逃离的时候留下了太多线索，但凭着二区极度恶劣的天气，再加上这里是绿宝石的大本营，让他有了安全感。没想到开源先锋不依不饶的派人过来，只一刹那就把自己的性命握在了手心，他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医生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价值，和开源先锋的手段。
“你想要什么。”崔明燃拼力把少女的手指掰开一点，含糊不清地问对方的意图所在。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开源先锋的事，他们应该不至于专程来下杀手。
少女没有回复，只是面罩上的眼睛瞥向病床眨了眨。
好吧，开源先锋的想法很简单，他们想把自己最后一点皮扒干净。命都在她手上了，之所以还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这张病床不方便运出去，而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将其复现的人。他们是要抓人出去，把机动医院的技术复制过来，再一杀为快。
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要是选择顽抗，她说不定会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送回开源先锋慢慢拷问。崔明燃强忍着愈发剧烈的疼痛，艰难地比个拇指表示自己选择服从。
“很好。”少女松开了手。崔明燃一下子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太痛了，就好像有十枚图钉从腮刺到了嘴里，他已经没法调动脸上的肌肉来说话，只能“啊啊”地呻吟着。
医生把颤抖的双手贴到脸上，想揉一下来缓解痛苦，这时一记践踏从他的脊背处轰然落下，将他弓着的身子压到地上。
医生痛苦地闷哼一声，发觉自己的鼻子在践踏中撞到了地板上，血液像泉水一样从两个鼻孔里喷出来，随之而来的眩晕感还没消散，那只脚又踩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听到少女冰冷的命令。
“舔干净。”
医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舔干净，让他把自己流的血舔干净？！这吞下去的不是血液，而是为人的尊严！在她眼里，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人，而是一块烂肉，一只蟑螂。
他已经向开源先锋妥协，却还要承受如此的迫害，是可忍熟不可忍！
“舔干净。”少女平静地重复一遍，并逐渐把身体前倾，让更多的重量分担到压在医生后脑的那只脚上。她怀里的猫很配合地跳上膝盖，好让自身的重量也压上去。
比起剧烈的疼痛和即将破碎的头骨，尊严已经不算什么了，医生开始大口舔舐地上那混着泪水、汗水和灰尘的血液，并捏住鼻子，防止更多的血流出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牲口，即将走上屠宰流水线的可怜牲口。
他想抬起头来，但那只压在头上的靴子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能一再地舔着嘴前边的一小片区域，直到那里被口水擦得光洁铮亮。
医生看地上映出的那张脸，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沾满血迹的猪脸，是的，他就是即将回到猪圈的上等好猪。开源先锋的领导者都等着他这头猪跳到油锅里，再爬到他们的饭碗里。
昨天还在为落魄的生活唉声叹气，今日已经无所谓生活了。
“够了。”少女把膝盖上的猫拨下去，继续踩着医生的头，在血水里摩擦，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为止。
等她把脚从医生的头上拿开时，他已经瘫软在那里，一边喘息，一边剧烈地咳嗽。少女抓住他的后颈，像提行李那样把他提起来，再从病历本上撕几张纸给他擦除脸上的血迹；觉得效果不够好，又提着他去药品柜那边，从泡着酒精棉球的罐子里抓一把，在手里捏扁了，往医生的脸上一盖，一抹，一捏，算是清理完了。
过了一阵，医生从疼痛、眩晕和呛人的酒精味中清醒过来，看到自己靠在药品柜上，旁边都是洒落的药瓶。少女蹲在他面前，正用一副笑眼面对自己，那只猫趴在她的肩头，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面色慵懒而得意，就像看到食盆里的小鱼干。
“猫，我们要出发了。”少女把医生拉起来推到前面去，等诊所的门窗打开，往通向地表的电梯一指，意思是让他从那里离开后勤中心。
这是在驱赶牲口走向屠刀。
猫跳到医生的脖子上，用开了刃的牙齿在颈动脉处轻咬，发出一声“喵呜？”，似乎是在用猫语说：“明白了吗？”
医生抬起因恐惧而发凉的手，欲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但身后的少女伸过手来，面带微笑地把医生的手按了回去。
你连一个小动作都不能有。
她再往医生腿弯里轻踢一脚，医生就像残次的发条玩具一样，一步一摇晃地往出口前进。
他就是背负枷锁的死刑犯，正在前往自己的坟墓。脖子上的刀已经架好，身后还有一把重锤随时准备打碎他的后脑勺。
身姿曼妙的少女和她可爱的猫，这两位从地狱来的使者，就这样把他押往地狱。
他们从楼梯下去，从狂舞的人群中经过，从碰杯的酒客旁边经过，从腾空的沙舟下面经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居然没有一丝怀疑。
大家都喝了酒，磕了药，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世界里，医生那苍白的面孔和染血的上衣，还不如店门上的霓虹灯来得瞩目。
有人注意到少女衣服上，随她步态扭动的蓝色条纹，发出称赞声和挑逗的口哨声。少女回以无邪的注视，轻松打发了他们的目光。
重金属乐还在演奏，狂暴的节奏和夸张的旋律丝毫未变，而医生听到的却是欢送自己前往地狱的弥撒。DJ台上的杀马特牧师正甩着脑袋，翻动手里的六弦圣经，用嚎叫般的说唱给这位即将上路的罪人最后一点教诲。
你想要冲破束缚，就举起自己的双手！
如果你失去了双手，就请厉声喊叫！
医生想要喊叫，但嘴刚一张开，就被塞进了一只冰凉的猫爪，他感到爪上面缓缓探出的爪刺抵在了舌苔上，过一阵又缩了回去。猫咪把爪上的口水嫌弃地涂在他的衣服上，发出不满的咕噜声，一股寒意随之从医生耳朵上冒出，直淌到心窝里。
再往前走，已经过了载具站。在医生与地狱之间，只有那位电梯旁的守卫，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嗑药，一直瞪着机警的眼睛扫视路过的每个人。
医生看他穿着重甲，握着步枪，少女的拳头和猫咪的爪子对他构不成威胁，这个把守大门的坚毅卫士，将是为他封堵冥府大门的至上圣人。
医生盘算好了，等他离守卫还有五步的时候，就把肩上的猫咪拽下去，往守卫那边冲刺。就算被咬断了颈动脉，也能在死前拉上她们垫背。
他崔明燃一直懦弱怕死，只有这个时刻让他清晰地看到希望和绝望的界限，搏一搏，兴许能成功。
七步，六步，五步，医生脚跟开始发力，然而少女从他视野的侧面出现，率先一步堵在了前面。医生冲刺的势头被遏制，但他看到那个守卫正端着枪往这边来，应该是发现了异常。
守卫先生，对她开枪！对她的脑袋开枪！医生在心里叫喊着，他听到守卫向少女发问，但问题的内容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严肃锋利。
“你找到爸爸了吗？”守卫这样问道。
少女指着医生，冲他笑着点点头。
守卫过来打量医生一番，看到他脖子上的血迹，不但没有生疑，反而挥舞枪托砸在他的肩膀上。
“你作为一个父亲，放着这么可爱的女儿不管，来这里买醉，还打架，像什么话！”守卫愤怒地把医生推向电梯，指着他的背影喝骂。“别让我再看到你！”
少女这时候扮演起了懂事的女儿，温柔地抚摸医生挨了枪托的地方，还嘘寒问暖，让他下次少喝点。
“车在外面，我们回家吧。“少女的声音透着笑意。
医生万万没想到，那位本可以截断冥河的圣人，成了推他下河的恶人。一路上这么多人，没人注意到自己求助的眼神，少女用身姿和表情欺骗了每个可能伸出援手的人，将他置于无望之地。
电梯已经开始上行，再没有什么获救的希望。懦弱的医生如今只能哀叹自怜。
我是个医生，我救人于地狱门前。
我将坠入地狱，无人伸手将我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