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赶紧去看一眼。”利尤卡当即从浴缸里跳出来,找条浴巾披上。也不穿鞋,就这么赤着脚。拖了湿哒哒的头发下到建筑底层。
那里是建筑的囚室,也是利尤卡的办公室。作为她私人空间的一部分,囚室里也采用了粉红色的装潢,并在墙上刷了很多猫咪图案。房间不大,但陈设相当丰富,除去基本的桌、床、马桶,这里还配备了有全息投影仪和游戏终端,确保囚犯在被关押期间不会患上抑郁症。
受限于房间体量,囚室最多只能关押两个人,这对利尤卡来说并无不妥,她手里的囚犯都是快进快出的房客。开源先锋总是把拷问和逼供的任务交给她,囚犯送到这里来,几个小时之后就被带走,留下一大堆有用的情报。
有些心高气傲的特工前来这间囚室,想领教一下她的逼供功底,但利尤卡只是放了一段拷问影像,就把人给吓跑了。
“她的囚室是用撕心裂肺的痛苦堆砌成的。那里的墙上画满了猫,进去过的人都患上了恐猫症。”一位参观者如此描述。
利尤卡进入囚室,看见帕克斯在摇晃崔明燃。从地上的水渍来看,帕克斯还尝试用水把他浇醒。
“不用费劲啦,他只是有点困。”利尤卡探探医生的鼻息和脉搏,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
帕克斯差点没认出她来,若不是那一头白色的长发,他还认为是护士来检查身体。他不想和开源先锋的杀手站这么近,就往房间另一头的洗浴间走去。
“喂,想不想离开这里?”利尤卡叫住他,“自由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哦。”
帕克斯转过身来,冷眼看她。这个女杀手想干什么?放他出去,他能到哪里去?他没钱,没力气,没知识,留在这里也下不了蛋。离开,或者留下,没啥区别,都是死路一条。
“你叫帕克斯对吧,编号154。”利尤卡试探性地问道。她看到帕克斯愣了一刹,呼吸动作变得明显。毫无疑问她说中了。
面对手无寸铁的帕克斯,利尤卡还是有所疑虑的。如果他就是零号,那么这个房间,甚至这个基地的人都置身于危险之中。不过先前帕克斯的表现实在让人放心,别的不说,光看他清瘦的样子,搞不好比同龄的女孩子还轻,超轻量级的选手有再多技巧,在她利尤卡面前也毫无威胁可言。
“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帕克斯想尽快打消她的兴趣。
“哎呀,我来给你机会,又不是要你拿东西来换。猫,把UMD8号员工叫过来。”
UMD8号员工很快赶了过来,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体型有些发福,但仍然保持在中规中矩的范围内。
利尤卡考虑到基地里除了自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找了个有些力气的充当帕克斯的对手。
“这位是UMD8,把他打倒,你就自由了。随便你用什么方法。”利尤卡面对帕克斯,在UMD8大腿上拍了两下。“UMD8,听好了哦,你要面对的,是绿宝石的童子军,上过战场的。准备好了吗,上吧。”
利尤卡话音刚落,UMD8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帕克斯打飞到对面墙上,令他当场昏迷过去。
战斗刚开始就结束,UMD8和利尤卡都看傻了。面对UMD8充满疑问的目光,利尤卡满脸尴尬,翻个白眼,说:“童子军嘛,总归是弱了点。”
这就是PAX系列产品吗?利尤卡已经不知道从何吐槽起了。就这水准,还是军用产品,送到工地上都没人要欸。
“赶紧送去治治吧,说不定有骨折和内出血。”利尤卡已经不忍心看帕克斯的惨样,当即叫UMD8带他去医疗间。一般只有囚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送往那里,治疗方式也是一切从简,帕克斯也就打个点滴啥的,休息一阵。
根据开源先锋的规章制度,囚犯都要戴上死亡项圈。但利尤卡觉得没这个必要,一个帕克斯,一个崔明燃,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爱,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俩项圈。
“猫,给我整理床铺。新到的玩具没啥意思,我看完球赛就要睡觉。”
猫如果加载了人类语音库的话,一定会对她唠叨个没完。早觉得抓来的少年是个垃圾,但利尤卡不仅对垃圾追根溯源,还非要打几下试试手感,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要它说,赶紧把垃圾丢出去喂鱼算了,也少一个人的资源消耗。
利尤卡可没打算就这么结束,她要等帕克斯醒过来,问他一些关于塔纳托斯计划的事情,如果他不说,就从皮肉里把情报挖出来。
。
基地医务间内,UMD8拖着帕克斯,出现在值班医生面前。医务间大概是基地里最清闲的部门,不论换谁来值班,总要在工作时打两把游戏做消遣。
“UMD8,你生病了吗?生病去外边治。”值班人员放下游戏手柄,问道。
“不是我,是这个孩子。我打了他。”UMD8把囚犯丢到他面前。
“我看看……嗯……没大碍,打点营养针,在床上养一阵就行了。”
“上次那个大出血的囚犯,你也是这么说的。”
“切,囚犯而已,不用治太好。主人急着审,不能在病床上浪费了时间。先给他打一针这个。”
“啥东西,兴奋剂吗?”
“制痛剂,中了这个就痛得死去活来,怕他们装晕,打一针试试。帮忙按着,小心别让他踢到。”值班人从抽屉里取出药品,动作麻利地配好了一针制痛剂,针管里的液体如同稀释的红酒。
“他要是有动作,我马上掐他脖子。”
“稳住,好——打完了,看来是真晕过去了。我给他挂上吊瓶,你在外边等我一会儿,咱一起去吃饭。”
“你不值班了?”
“值班哪有吃饭重要。针扎上了,走走走,吃饭去。”
两人把医务间的门一锁,灯一关,共赴餐厅享用夜宵。留下帕克斯一个人躺在染血的病床上,忍受噩梦的折磨。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伯勒先生和其他的管理者都出来欢迎。正当帕克斯要扑上去和他们拥抱时,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从天而降,要把管理者们押走。
“你们为什么抓人!你们抓人去哪里!”帕克斯张开嘴大喊,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似乎喉咙上挂了一把锁,他越是想要喊叫,锁缚得越紧。
“因为我们犯了罪,现在要去接受审判了。”伯勒先生在经过帕克斯时,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先生的手还是那么温柔,摸在头上就像一阵微风。
帕克斯想抓住那只手,却有两个人从后面把他按倒在地。他听到利尤卡的声音,她戴上头盔时的机械女声,和脱下头盔后的婉转嗓音,两种声音在他耳边交替播放。
“抓到一个新玩具。”
“太棒了,我要把他玩坏为止!”
“你永远回不了家。”
“呐呐,这里就是你的人生终点哦。要我给你立个牌子吗?”
帕克斯无力挣扎,他感觉有只手按在了头上,把他往地里面压。他开始窒息,开始丧失感官,渐渐地,连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离开了世界时,一个声音从地下升起,听起来很清晰,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要么杀,要么死。”
帕克斯想问“你是谁”,却发现这话正出于自己之口。明明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里的锁勒得死紧,但自己的嘴仍在拼了劲地做口型。
“要么杀,要么死。”
帕克斯每重复一遍,那声音也重复一遍。
他竭力发声,简直要把自己的声带都扯下来,但耳边响起的声音却很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串无聊的公理。
“要么杀,要么死。”
“他们死,或者我死。”
“我要回家,我不能死。”
。
此时此刻,二区上的“绿萝”佣兵们正在搬往新的基地。拖拉机上,王伟向洛芙问起帕克斯的事。
“被开源先锋抓去的那个医生,好像就是给斯帕克看病的那个。你说这之间会不会有关系啊。”
“还想着那孩子呢?我不是让你忘了他吗?”洛芙瞪他一眼。
“说得容易……”王伟摘下头盔,在后脑勺上挠两下。“我记得他还在吃药来着,一大堆安眠药,一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开药的是个庸医。”
“你好像很懂?医学的事哪是凭感觉来的,他这么开药,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不也不放心来着?要我的话就开兴奋剂——活络筋脉,吃了高兴的那种。”
“要想活跃神经,不能用兴奋剂。制痛剂听说过吗。”
“没有,那是啥东西,止痛更治痛?”王伟想到了某个广告的台词,顺口一说。
“就字面意思,制造疼痛的药剂。曾经有人拿它辅助治疗瘫痪,疗效显著,但容易把人疼死。”
“把人疼死?这谁还敢用。”
“用途很广泛,适度的疼痛能增进肾上腺素分泌,提高注意力。在运动场上,这东西是明令禁止的刺激剂,还有……算了,讲太多你也听不进去。”洛芙说完,似乎是觉得车里太闷,打开了一点观察窗,把手放在窗户缝上,感受大风和沙尘。
“我想他了。”洛芙说。
“我也想他。”王伟说完,默默点了根烟。虽然不知道洛芙和自己的出发点是否相同,但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我们挺过来了,他呢?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
洛芙叹息着摇头,说:“他现在一定躺在病床上,等着被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