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在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着院门问道。
女主人小心把膝盖上的簸箕放在一旁,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谷皮灰尘,出门前又低头拍着已然拍不干净的裤子,匆忙迎出去,“呀,村长啊,陈老师他们刚回来,您先进来坐会儿吧!”赶忙招呼村长进门。
“是村长吗,”陈先河听到声音,从西边厢房中走了出去,同样听到声音的高彦霖,程靖江,王美慧和孟玲玲也在露了个头,静静地听着,“老哥哥,快进来坐,听说您家里操办喜事,一直也没得空去帮个忙!”陈先河赶忙让进院子里,女主人拖了墙角的凳子,三人坐下。
“陈老师,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平时也没得什么好菜招呼老师们,这不,今天我们家摆了桌,我来请您还有小老师们一起去热闹热闹。”村长热情的拉着陈先河的手,别说庄稼人手劲还挺大,捏的陈先河生疼,边拉着陈先河还边招呼几个伸着头看热闹的学生。“小老师们也一起去,热闹热闹。”
“他婶子带你们过去,早就说好的。”村长对着女主人点点头,算是定下了。
陈先河本想推辞,但是拗不过老村长的热情,主要是不敢挣扎,村长钳着陈先河的手不松,实在是太疼了,只好说:“老哥哥,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这不是还有他婶子在呢吗?我们和他婶子一块过去。”
得到了陈先河“一定去!”的承诺,老人才放手,又叮嘱了他婶子,“一定把陈老师和小老师们都叫过去。”才摇了摇手,往家走。
让学生们抓紧时间收拾,休息一会,陈先河和女主人聊起了天。
女主人名叫张芹,因为村里人都叫他婶子,这里也便用他婶子来称呼,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有五六十的样子,繁重的农活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和粗糙,没聊一会,簸箕又回到了她腿上,筛筛捡捡。
“小五和张大哥先去了?”陈先河问道。
“对啊,忙活好几天了!听说二娃啊娶得这个是个城里人儿呢,美得跟天仙儿似的。”他婶子继续侍弄着簸箕里的小麦,时不时从中捡拾出小沙粒。
再聊了几句他婶子也是忙里偷闲应付几声,陈先河自觉没趣,也便回到了厢房里。
见他回来,高彦霖偷偷凑他面前,“陈教授,我怎么觉着咱们这些天都是白忙活呢,这里从地形和钻探结果来看怎么也没有有价值的墓啊!”
“就是啊陈教授,您是不是给人骗了啊。”旁边蹲着正哼哧哼哧擦鞋的程靖江说道。
“就是因为没有墓,我们才逗留这么久的,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内幕,但是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发生,看来是该回去了。”陈先河坐在炕沿上靠着墙,确实这里边有点奇怪,可既然没有事情发生,其他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靖江,你擦完教授的鞋,也替我擦擦呗!”高彦霖勾着程靖江的脖子打着商量。
“高哥,行啊,不过晚上的热水你烧。”程靖江推了他一把,拿过高彦霖的鞋又开始呼哧呼哧的擦了起来。
“哎哎哎,你丫轻点,刷个鞋,不用卖力气,我这鞋我没穿坏都要被你刷坏了。”高彦霖心疼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推他,一睁眼看到窗外天已然黑了,推他的是程靖江,“陈教授,起来了,村长着人催了两回了,再不去村长怕是要亲自来了。”
“好,知道了,我洗把脸,就去。”难为这个五十多岁的陈教授可不想再被老村长铁条似的手进抓着不放了,实在太热情了。
程靖江转头敲了敲女生的门,“姐姐们,出门了啊。”。
陈先河捧着凉水洗了把脸,只能说凉水这东西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凉,不管是初秋还是盛夏,捧起来的时候凉的陈教授哆嗦了一下,洗完了脸,只听见东边屋子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并不是只有他婶子家有多余的房子,其实村长家的房子更多,陈教授过去的时候还曾看到过一个小院儿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安排在他婶子这边,东厢房住了两个女生,西厢房是陈先河和程靖江、高彦霖这两个男孩子。
陈先河带的这几个学生里边,程靖江是个憨厚的,高彦霖是个做事的,其实只有最开始的几天,陈先河带着学生们认真探查,后来的日子就仿佛旅游踏青一样,尤其两个女生一听说有热闹,这一个个动作这么麻利。
“唉!”陈教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白白耗费的时间,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走吧!”一声令下,老教授和他的几个学生跟着他婶子,浩浩荡荡的去往村长家。
“他婶子,晚上办喜事是咱们这个村子的习俗吗?”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不是,这哪里有那么多讲头啊。”他婶子道,“远来的亲戚白天都宴请了,今儿晚上都是自家人了。”
几个年轻人很会活跃气氛,常常几句话哄得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笑成一片,村子里的孩子们也特别喜欢他们,不全是因为他们兜里的糖。
“彦霖哥哥!”
“靖江哥哥!”
“美惠姐姐!玲玲姐姐!”
刚到村长家门口,村子里许多调皮的娃娃便围了上来,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大门口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听到门口的声音,村长和大儿子赶忙迎了出来,“都去一边玩去,小猪儿,带他们去一边玩去。”村长打人堆里认出了自家的孙子,冲着孙子喊道,“都去都去,带他们拿糖去。”
“走喽走喽,拿糖去喽,还有汽水喝,晚了就没喽!”小猪儿一声吆喝,孩子们一哄而散,小蝴蝶似的追逐糖果去了。
“走吧,走吧,陈老师咱们先进去!”村长伸出手想拉陈先河,不料陈先河先托住了他的胳膊,客气道,“哎哎,好的好的,感谢老哥哥。”
“谢谢村长大叔!谢谢张大哥!我们恭喜张二哥,恭喜村长大叔了。”几个小年轻嘴巴甜甜的说,“您看您家里这么忙,还想着我们,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您说话,我们闲得很里。”
“哎呀,你看人城里娃,就是会说话,”村长笑呵呵的一手拉着陈先河,一手拽着美惠的手,招呼着,“快入席入席了,村子里难得来你们这些大教授,铁蛋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嘞。”
“陈老师来啦。”
“陈老师好。”
“陈老师来我们这边坐。”
“陈老师做这边。”
“小老师们这里有座。”
……
一路打着招呼,没留意已经被村长拉着到了主桌,陈教授赶忙推辞,“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陈老师您们是村子贵客,坐着里,就坐这里,”村长硬拉着安排着,最后陈教授,美惠,高彦霖三人坐在主席,其他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坐在相熟的小鬼头桌上,遥遥的打着招呼,意思就是自己坐那了,不过来了。
“学生顽皮,不劳老哥哥安排了!”陈教授只得如是说。
“没事没事,您先坐着,一会儿啊,让我那不成器的出来给您敬一杯酒。”村长乐呵呵道,“您得喝,这是给老哥哥面子,来来来,咱们先喝一个,老哥哥我真是脸上有光啊!”
“老哥哥,你看你这话说的,这么客气下去,这饭我可吃不下去了啊。”陈教授佯怒道。
“行行行,陈老师这么说了,那咱们就随意啊!来来来几个小老师,咱们也喝一个。”
“来来来,咱们端一个,恭喜村长大叔。”高彦霖冲王美慧人抬了抬酒杯,王美慧也赶忙站起来。
“介绍一下,这是陈先河陈教授,陈教授那是h大的大教授,教授你们知道吗,那,那,那就是老师的老师!”村长兴致很高,话匣子一时间打开了,“那是陈教授的高徒,来来来,小高老师,还有小王老师!”
“哎呀呀,你看看,老张头真是有面儿!”一时间赞扬声此起彼伏。
……
如此几番下来,陈先河先有了几分醉意,这不能怪陈教授,因着教授的头衔,几个老头子轮着番的敬他酒,还有一些熟络的村民,村长家的二小子也来连着敬了三杯。
可怜的陈教授少说也喝了不到二斤,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幸好是农家自己酿的,度数不高,所以此刻陈教授还能自己去找厕所。
除了村长家摆酒席的地方挑了好几个灯,其他的地方还是有些昏暗,陈教授向着记忆中厕所的方向走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不对,想着这都走了三个厕所的路程了,怎么还没到,终于意识到自己走错了。
刚想着原路返回,身旁的屋子传来咔哒的声音,借着窗户透出的光亮,才发现原来自己迷迷糊糊中走到另一个院子来了,怪不得。连忙转身往回走,转身的瞬间仿佛瞥到那透出灯光的屋子,门是锁着的。是贼吗?陈教授瞬间惊出了冷汗,酒一下子醒了一半。
跌跌撞撞回到热闹的院子,解了个小手,剩下的一半酒也去了二三。不怪陈教授害怕,醉了酒的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就算是个壮实点的孩子也能把自己撂倒,更别提万一是贼了。
又回到席间,陈教授再没有喝酒,直说自己不胜酒力,而且这些学生自己还得照顾。
酒至半酣陈教授提出了告辞,高彦霖眼神清明,据他说自己从小练出来了,看来是个不知道醉的,程靖江已经半醉了,期间陈先河大部分的酒都被程靖江寻个由头挡了,两个女孩子也没怎么喝酒,陈教授满意的想,还好都是见过世面的。
被村长热情的送出大门口,几人扶着半醉的程靖江,晃晃悠悠往他婶子家走去。
借着月光,陈先河想到了那间忽然亮灯的屋子,仿佛是村长家那个偏僻的小院,陈先河扶了扶额头,不简单啊,早就知道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