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符桃定义为高级代步工具人,威茨来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没有怀念,没有什么思绪万千,女巫本就是避世的,她的留恋也不那样廉价。
“这就是异世界吗?i了i了。”
袁文雪暂时失去了和系统的联系,整个人都有些放飞自我了。
她没有魔力适应性,这边的世界对她而言很危险。哪怕只是单纯在那里等待,魔力对身体的冲刷都会让她精神失常。
威茨知道哪里的魔力浓度低,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狼学姐送过去。再然后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只要找到在这边搞事的人,她和符桃一路莽过去,把幕后黑手准备的所有计划都搅黄掉。
魔物之王为他们打开的门,直接开在荒郊野岭。好在附近大概有商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马蹄声。
为了方便区分,符桃决定称这里为反转世界。它与符桃那边互为光影,一方愚昧则一方开明,一方繁荣则一方衰颓。
循着影影绰绰的人声,威茨找到了一支商队。没有随意使用魔法,因为这里的魔力比魔物之城里的更为活跃。
这并非好事。
魔力活跃,魔法之道盛行,但愚昧度可不低。既有将魔法视作神迹的,也有恐惧魔法威力的王国卫军组织猎巫。寻常的科技在魔力的干扰下根本无从发展,被魔力浸染的材料性质极不稳定,精细化的生产就只能是痴人说梦。
时值深夜,无论是威茨还是符桃、袁文雪都略感疲乏。什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瞎扯,你让他熬夜码个字试试?
前方终于不是密林,这里的树木格外高大,叶子却极少。参差的枝丫把圆月投下的银亮月光切的粉碎,但终于听得见人声,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符桃和袁文雪听不懂这里的话,只能交给带着沟通祝福的威茨。
“先别过去,看看情况。”
单纯给她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放心,这里的教育水平可比不过你们那里,只要你们不出声,没人会纠结你是不是个哑巴。”威茨把泥土往符桃身上一阵好抹,又从树干上弄下来不少黑灰。
“咱们的的衣服太精细了,必须要搞脏一点、狼狈一点才能——听话!”
符桃非常倔强,誓死不从那根黑黢黢的手指,奈何威茨力气实在太大。或者说他的力气太小,尊严和干净什么的,想想也就看穿了,那只配强者拥有。
要说把力道双倍奉还的返拳技能,符桃不是很想对队友用这种攻击技能。
而且目前最大的问题,还在那里装存在感低的小透明。
“看我干啥?”袁文雪眼神飘忽,狼人化后长出来的狼耳朵机警得竖了起来。
眼下不是给她耍小心机的时候,符桃总觉得她受到魔力影响的痕迹越来越重,天才的智商被狂躁的魔力占领高地了。
“变回去,这样不太好出去。”
真是……袁文雪的狼牙感觉很酸,她该怎么跟他们说“我的狼人化是系统带来的金手指哦”、“现在系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我想变也变不回来了”这种憨憨事?
“要是不方便变回去的话,我倒有个方法不知道可不可行。”符桃在回忆那份袁文雪的文档,华鸢整理的很细,自然也包括了她变成狼人的事。
由于袁文雪暂时成了队友,符桃已经偷偷把那份资料烧掉了。把重要的点都记下来就好,万一被她知道,恐怕还会造成不可知的影响。
那个弱鸡系统似乎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它可以帮助袁文雪打开潜藏的力量。
很明显,袁文雪还没有把这股力量锻炼到自由支配的程度。没有那个菜鸡系统的引导,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停下。
之前华鸢把她催眠掉之后,她也一直保持着狼人的样子,这说明她哪怕失去意识,也可能不会主动停止狼人化。
假如把她打晕,不仅有可能不会让她变回来,反而还会多出来一个需要照看、搬运的累赘。
很不划算。
因此符桃准备采用自己的方法。
“把咱们全都弄干净,一根头发都不准乱的那种。”
“弄那么干净干什么,除了贵族老爷们谁会那么骚包?说不定还会吓到他们。”
威茨不愿意照做,她感觉使用泥土灰尘把别人打扮的落魄,在她手上已经成为了一种特立独行的艺术。好不容易完成的大作,怎么可以那么轻易……
威茨还是乖乖照做,因为符桃把一块稀烂的泥土拍在了她的裤子上,看起来过于离谱以至于破坏了她艺术的整体感。
“好了,小老爷您还要怎么做?”
“借我魔力,不太够。”
千刀万剐,耗费魔力十二单位。符桃看了看自己的匣子,在反转世界里,数据有些变化。原本的“4-2-3”,四单位的魔力变成了24,2次特殊牌的使用变成了0,抽牌数扩大到了7张。
抱着蹭狗大户的心态,符桃很吝啬得只出了一单位魔力,以此作为操纵魔法的主导标记。
魔力形成的利刃,十分锋利,还可以随意调整长度和弧度。旁边的一棵大树首先感受了这玩意儿的威力。符桃准备做一个笼车让袁文雪待进去。
“那群庶民!”高傲的气质,鄙视中带着一丝阴冷,精致的衣服,看不懂的时尚。这大概就是底层平民眼中,所谓的贵族了。
袁文雪趴在笼车里,舌头耷拉出来像是失去了意识,无力晕倒。她的角色是不明的魔物,只要趴着躺尸就好。
至于有人问起,质疑这里面是什么?
问得好,那就要威茨饰演的贵族大小姐蛮横凶狠不讲理得辱骂!
符桃什么都不知道,符桃只是个给大小姐端茶倒水的小跟班。
真是演绎得有血有肉,放在样板戏里给人看,就知道绝对是要打到的地主老财。由着威茨去作,符桃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开始观察这一群在路边露营的行商。
环境破破烂烂,生活污水流了遍地。甚至有的行商直接打开了包袱,自暴自弃一样拿出了从远方带来的货物。
威茨在和一名好像很有威望的壮年行商交流。
察觉到符桃在看着她,威茨摇了摇头。这里的一切都和她熟知的不同,她隐晦的提了提日期,发现距离她走只不过是区区的三天而已。
“高贵的大小姐,请允许肮脏的小民问您一个问题。小民在附近的几处领地都有老实上缴税款。”那壮汉卑微而惊惶得低下了头,连连改口,称自己是守法纳税的好民。
“……”威茨沉默了一会儿,“好民会来做行商?”她银眉一挑,简直把尖酸刻薄都写在毛孔里,又用毒舌混合污言秽语,暴雨一般朝这个粗糙汉子射去。
虽然这个主意,符桃贡献了套路,所以知道威茨是在打掉他们的骨气,好方便继续操作,但是这个表演张力和效果都有些过分了。深受天朝特色的思想教育影响,符桃决定让威茨收敛一点。
那么高大壮硕的汉子,心怀着对贵族在阶级上压倒性的恐惧,脸色变得灰暗。
他是这群行商的主心骨了。虽然他也是一大群行商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
过去的十余年行商经历,让他积累了相当的远见卓识,哪怕不被人们重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他和行商们整理出的经验无比宝贵。
他的声望在行商之中迅速拔高,他整合的知识带领行商获得远超先辈的利益。
直到两天前,他认为必须先在贵族催租队之前动手,用最低廉的价格将温风领的早期稻市场吃下来。再和农奴们串通,主动找到温风领主申报灾年的补助。
即便那只是几把破锄头,这种姿态也可以骗过那些身居高位、肥肠满脑、不务农事的好心贵族。
这样一来……本该……本该……
被催促着上路的行商们,本以为这一次同样可以在其中谋取暴利。
黑夜,降临了。
行商们露宿的地方,不仅仅只有猛兽出没,虽然可怕,但有办法的壮汉会用药粉驱赶蚊虫、引走虎豹。
总有些东西,比猛兽更可怕。比如魔物魔兽,他们凶狠狡诈,以剥夺生命为乐,至少九成的行商都注定折在其爪下。
行商们对魔物的侵袭早有预料,做上这一行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同伴们会为他收拾,将他的货物小小得折价卖掉,寄向他的家乡和妻儿。
不会有人破坏这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没有人愿意自己因意外身故的时候、因寒冷而近乎冻毙于道旁的时候,没有援手。
本该如此的,壮汉在威茨的谩骂与毒舌中越发低微。很难想象人能缩成那样。
总有办法的壮汉也没了办法,因为长夜漫漫永无绝期,黎明……他和弟兄们等待了那么久的黎明,没有到来。
柴火不够了,没有柴火人在黑夜中就会被冻死,缺少食物的猛兽就会从对火焰的恐惧中挣脱。人心,也难以照亮了。
所以壮汉以身作则,拎着斧子走进了黑暗的森林,砍柴。
回来的时候,二十个人的砍柴队伍,回来了八个。有人背上的木柴有血,还有沾血的斧子混在里面。年轻的回来了,年老力衰的,估计都在浓密的森林里睡着了。
下达命令的有办法的壮汉,不后悔。
人少了一些,干粮变得充裕了。
壮汉依旧外出寻找。有时候摸到了一只熊的窝,冬眠的大家伙提供了一套熊皮,很多熊肉。但他清楚远远不够。
行商们闻所未闻的魔物,接连出现。
原本需要好大一堆篝火才能照亮的营地继续缩小,人们还是信任着壮汉,没睡的人比较多的时候还会轮流哼唱家乡的歌。
只过了……三天啊。
“尊驾是从哪个领来的?莫不是温风领主大人派来的?”
壮汉终于敢问一句话,他卑微的脸似乎写着讨好。符桃不明白这种感觉,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卑微的人。
他本想通过冒充贵族,规避一些可能出现的麻烦事。调查起来也有了好用的头衔作敲门砖。哪怕找一个工具带路人,也从没有想过会把一个好好的壮汉消磨成这种熊样。
一股闷气憋在胸口。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威茨卖力的表演,没心没肺的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带入到目中无人简直讨打的反派大小姐的角色里。
突然,她眼睛瞪大。符桃从她后腰掐住了一小块软肉,让她顿时收敛起来。
不过已经不敢直视威茨的壮汉看不见,而是毕恭毕敬得跪在污秽的泥地里。
“假如您是温风领来的,一定是温风领高贵的大人向外探出了道路!小民愿意听从您所有的差遣,您随意打杀了听个响也在所不惜——”
“只求您——只求您——”
“——只求您允许这帮泥腿子进城住上一住。”
娇生贵养的贵族,是怎么到这森林深处呢?私兵开路,用钱堪探。有智慧的贵族们感觉到不对之后,必定要抢收周边的资源产地。尤其是长夜之中,这里的参天巨木就是天生的好柴火!
壮汉已经不敢再试探下一层的底线了。
所以他抛下所有的尊严,向着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贵族大小姐卑躬屈膝。甚至是献上了自己的生命,在他心中的天平里,也是一笔值得交换的好生意。
“……”
带不上的,因为所谓的贵族只是一场扮演而已。壮汉的经验,在戏精威茨、玩套路心很脏的符桃这里,惨然碰壁。
“你似乎还挺有见识?还有知识。”
符桃暗中接过了威茨的语言沟通祝福,那是一小本歌谣的抄本。
他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用意,但不妨碍他使用。
“你说,假如我同意他们进城——”
“——住一晚,就把命卖给我?”
符桃扫了扫那群衣衫褴褛,眼中几乎没有多少神采的行商。他们更适合乞丐一词。
“……是。”哪怕话事人变了,变成一个孩子,但壮汉心中的恐惧更甚,更加没有胆子反抗甚至反悔。
“那可以成交。只不过你得先改一改习惯,我讨厌贵族。不要跪。”
“是是是!”他跪的更低了,脊柱用力像是想要把头杵在烂泥里。
“不许跪!”那边的行商木然看过来,又木然得转了回去。壮汉颤抖着,他行商十数年的经验从未听过这种话。
“我说,不准跪!袁文雪,过来。”
那边有更多的人看了过来,眼里的麻木逐渐转化为好奇。真是粉雕玉砌的娃娃,怎样生的这么凶?
不要跪?贵族让自己不要跪?真是喝多了,耳朵都泡在酒精里烂掉了。
“你把毛选写一遍。”
“我tmd说tmd你tmd不tmd要tmd跪tmd!”庞大的火球照亮了黑夜,隐藏在暗中的魔物、猛兽都惺惺得退缩。
“唉唉唉,麻了麻了……”
“不要啊,我不要默毛选啊!”
魔物之城,王抱着一颗圆球,在门前安静的坐着。格温德娜就在他旁边,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怒气。
“一比一百万的时间流速,你为他们也太拼了吧。”
“嘶——”魔物之王微微睁眼,猩红的眸子里遍布血丝。
他在抑制着反转世界异变,对另一侧世界可能造成的剧烈影响。这会极大得耗费他在魔物之城节点上的权柄。
所以华鸢才会那样说他。
“他们做的不是很好嘛?哪怕没有走我们预想到的路。”
“所以我们一则预言都要黄了,未来将陷入彻底的未知。”格温德娜把魔物之王拥入怀中,心疼与无奈写满那张绵羊脸上。
“哈哈哈,我作为全知全能的魔物之王已经过去了千百年,直到再看不见一丝未来我才感觉到我还活着。”
“对未来的恐惧,接受这感情,以此在最后的期限前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