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一想不对啊，这二宣上次还说是自己是西村陈大爷招来的，怎么这次就变人了。
转了转眼珠，秦皓立马戳了戳唐伏清，示意让她问的详细些。
唐伏清会意，笑着问道：“二宣，你一直住这里吗，是本地的吧？”
二宣面露难色。
“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姐姐只是有些好奇，你这个年纪为什么不去学堂呢？”
二宣想了想，仰头说道：“姐姐，我不是燕都人。”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继续道：
“我记事算早的。小的时候家里因为太穷，孩子也多，我也恰好是中间的那个，一不能像哥哥一样照顾小的，二不能像小的一样等着家里娘亲喂养，刚到四岁生辰那日就被爹爹卖到大户人家做工。”
“当时还不懂，以为只是被放到那里和别人一起玩。”
“接着，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婶婶每天都给我们好几个差不多的大的小孩儿安排粗活，说是要想吃饭就得干。”
“刚开始还会哭，后来哭的又累又饿也不得不干了。”
二宣叹了口气，语气竟有些与年龄并不匹配的成熟。
“可是年纪太小，力气活也做不了多少，总被打，吃不上饭是常有的事，还总是讨人嫌。”
秦皓和唐伏清听的满是心酸。
“在我五岁那年，皖城有个哥哥去我做工的那家把我买了下来，当时二两纹银那户人家就把我卖了，说我是灾星转世，长大准是懒汉一个。”二宣说着低头笑着摇摇头。
“没想到，被卖了两次竟然遇到了好心的哥哥，他将我带到阴山这里，被一家没有儿女的农户收养了。”
“我被收养以后，便没了哥哥的消息。好在我现在的爹爹和阿娘待我极好，现在我也可以贴补家用了。”说着，二宣笑了起来。
“也就是今年春天那会儿，西村的陈大爷招了我们很多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起，说有正是我们这个年纪干的活，饷银也给的痛快，每日也能回家，我便来了。”
“来了以后，我才又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哥哥，他说他在这天宫里当差，让我好好干。”说道此处，二宣脸上洋溢了无比开心的笑容。
“你说的这个哥哥姓什么你知道吗？”唐伏清又问。
“姓安。”二宣照实回答。
不知怎么的，秦皓听了二宣的这一番话，有些想哭，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抹眼。
再安定繁荣的明国都有它不为人知丑陋的一面，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藏污纳垢，很容易被欢呼中的花灯节掩饰，可谁又知，越是有明亮到刺眼的火烛，背光处就愈发阴森可怖。若是没有那个姓安的少年出手，眼前的这个孩子还会笑吗？而我们往往能注意到的阴暗，在这光怪陆离的世间何谈不是冰山一角？
“姐姐，你没事吧？”二宣朝秦皓走来忙问。
秦皓摇摇头，没有言语。
唐伏清看了眼秦皓，拍了拍她的后背道：“阿离，你就是太感性了。”
被唐伏清这么一说，秦皓立马没有了刚才的那般伤感气氛，反而感觉怪怪的。
秦皓笑笑，示意快些走吧。
这次上山的路线果然与上次不同，据秦皓的测算，这大概是从山的另一侧上来的，也不知去的天宫是不是一个。
这般想着，又开始担心起秦端阳。
秦皓捏起了嗓子，用很小的声音问道：“二宣弟弟，男子和女子进宫走的不是一处吗？”
唐伏清听着这声儿别扭，怼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再出声了。
“不一处，每次走哪条路线都会有大管家提前告知，不同人走的路线也不一处。”二宣回道。
这一听，俩人算彻底明白了，秦端阳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这天宫对人有如此高的差别待遇，还真让一般人难以预料，可他究竟想对那些人隐藏的是什么呢？现在还不得而知。
秦端阳这一边是个六七岁的童仆引着，稚嫩的也不敢多说话，秦端阳问一句，他答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秦端阳想找话题聊聊。
“芽三。”
“今年多大了？”
“快六岁了。”
“为什么来这里当童仆？”
“……”
“喜欢玩杂耍吗？哥哥给你个这个。”
芽三还是没有说话，也不接秦端阳递来的东西。
“这个你可以拿。”
依旧不理不睬。
见这小的不收贿赂，秦端阳也是没辙了。
“来这里多久了？”
“半年。”
“谁找你们来的啊？”
“……”
再一次没了声音。
有些烦躁的秦端阳还是先看看这次的路线吧。
秦端阳发现，这次的上山路上平坦的出奇，也没有了上次只容一人过的羊肠小道，反而完全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秦端阳心想，莫非是自己猜错了？这天宫本就与官商勾结，其他的全都是幌子？这一路上安静的竟然让秦端阳有了些奇奇怪怪的幻觉。
脑中窜出那个半梦半醒中看到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还对着身后看不清脸的一个中年女人喊了一声“娘。”
正想着，眼见已到了山腹地带。
“张公子，您的号码牌请收好，依您的尊位，您可以在排队时直接站到队伍的最前面，会有专人为您指路引领，芽三告辞。”
说完，芽三头也不回的走了。
“哈？这尊位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眼见人越来越多，竟朝自己走来一个富门人家的公子哥。
“呦，张少爷，今天雅兴啊，来天宫转转？”
秦端阳并不认识此人，但还是揉了揉嗓子嗯了一声。
“少爷，您看今儿咱遇上了也是缘分，要不我今儿跟着伺候您，您就把我那赌债欠您的钱再给我缓缓？”
秦端阳假装扬起头，一脸不屑的嗯了一声。毕竟现在说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万一露馅，这门都没进岂不是太亏。
有个跟班跟着，还能时刻提点提点，省的进去了路也找不着。
笛声响起，那个像极了太监的老人同上次一样穿着朱红色长袍出来了。
一段尖声细语的通报后，众人拿着号码牌准备进宫。秦端阳靠着特权站在第一个位置，刚才的小跟班见了，急忙跟上，身后传来了他嚷嚷的声音：“这么没眼力价吗？我是随张公子来的，你是哪家的？滚远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