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破黑幕,在山脊一跃而出,万道金光撒向山川河流,将官道铺上一地明黄。
山脊半腰的官道上,一处破破烂烂的竹蔓围成的茶棚里,两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头裹紫色布巾,手脚麻利烧着开水。
茶壶在老旧的泥巴灶台上,‘噗噗嗤嗤’冒着热气。
玉龙疾驰两个时辰,依旧龙腾虎跃,四蹄健步如飞,精神抖擞,马背上的人反而略显疲倦。
伊娜墨发如云,及腰的长发一半成髻盘在头顶,一半悬垂腰间。因一夜颠簸,发髻微微松散,更显一丝妩媚。
李瑾白袍如云,墨发松散,将伊娜锢在怀里,闲闲骑着玉龙行到那茶馆处。
“老板,来两碗茶水”李瑾斜睨一眼正在烧水的女子,又瞧了瞧正在收拾粗碗的女子。
孪生姐妹?
那女子回了一声:“客官,来呐”
伊娜跳下马背,径直在那破凳子上坐下,回头一瞧那泡茶的女子,皮肤如雪,窈窕身段,大大的眼睛。
她眼眸里惊诧一闪而过。
大小紫儿?
紫儿提着茶壶过来,给伊娜掺满茶水,将那粗瓷碗轻轻放在她身前的木头桌子上,甜甜说:“姑娘,你的茶。”
伊娜两指按住她还没抽走的手,小声问:“你们怎么来了?”
紫儿回头看看李瑾,见他正不慌不忙将玉龙的缰绳系到马桩上,紧忙回头说:“大王子,不放心姑娘,让我们暗中保护你。”
“你们赶紧回去,保护大王子要紧,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伊娜端起粗茶碗,斜睨了李瑾一眼,又说:“二皇子现在和我一路,你们跟着,怕他误会我们兰国有别的计划。。。。”
紫儿将茶壶放在桌面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手在围裙上不知所措揩着手,面带难色说:“姑娘,可是大王子让我们来保护你的。。。。”
“听我的,回去”
李瑾拴好玉龙,行云流水一般走过来,在他的身后,晨雾在山间袅绕升起,让他如行在云端一般。
墨发松散,一缕悬垂胸前,白袍玉带,长身玉立,一步带着袍摆一飘摇,长发随风而扬,朦朦胧胧,飘飘浮浮,端端好似谪仙下凡。
伊娜瞧着他,顿了顿,拉拉紫儿的袖子,示意她们赶紧回去。
大小青儿因自己而死,伊娜心中本愧疚许久,又怎能让大小紫儿跟着自己冒险。她们是师傅派来保护安图原的,不是来保护自己的。
紫儿见伊娜态度决绝,也不便说什么,静静给李瑾倒了一碗茶水,就回到灶台边去了。
李瑾走到那布满尘土的破旧长凳前,用雪白的袖子扫了扫灰,大大咧咧在伊娜对面坐下。低头见那粗茶寡水上飘着两片老茶叶,粗瓷土碗的碗沿还破了一个小口,他也不嫌弃,斯斯文文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伊娜扬扬眉头:李瑾竟然不嫌弃?
看样子,他并不是一个浪荡纨绔之人!
“呀呸”李瑾一口水喷在地上,苦着脸说:“怎么这么难喝?”将那粗碗丢在了桌子上,不断用袖子搽着自己的嘴。
伊娜唇角微抖:果然,还需日久才能见人心啊!
李瑾看了看伊娜的茶碗,说:“你的茶不一样吗?为何我的这么难喝?”
伊娜淡然自若,问:“二皇子,你娇生惯养惯了,自然是喝不惯这山野粗茶,我们做奴婢的,从小什么难吃的没吃过,怎么会嫌弃这茶水?”
“不是,我这碗茶真的难喝,要不你尝尝?”李瑾将茶碗推过来,不等伊娜拒绝,端起伊娜的茶碗一饮而尽,满足说:“这才解渴。”
伊娜狐疑看了看眼前李瑾推过来的茶碗,和自己的没什么不同,又瞧了瞧站在灶台边的大小紫儿。
两个姑娘见伊娜看向自己,紧忙转身,将脸别到一边。伊娜端起李瑾的茶碗,浅浅抿了一口,又腥又涩,难以入喉。
原来是大小紫儿在李瑾的茶碗里动了手脚!
伊娜干干咳嗽一声,见李瑾正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清清嗓说:“这个茶,是有些难喝,老板,再倒一碗来,定然是不新鲜了。”说完,就将茶碗里的茶水倒在地上,若无其事等着紫儿前来再倒一碗。
李瑾猛地从桌子那段俯过身来,笑说:“娜娜,今日好似很好说话?”
伊娜白了他一眼,淡淡说:“我何时不好说话了?”
李瑾陡然起身,挨着伊娜,坐到一条板凳上问:“娜娜,你做我的皇妃怎么样?”
伊娜一手将他的嬉皮笑脸推开,瞧了瞧紫儿,果见她们面色不善,死死地瞪着李瑾,恨不能将手里的茶壶砸到李瑾头上。
伊娜紧忙起身,从紫儿手里抢过茶壶来,倒了满满一碗茶水,放到李瑾身前说:“二公子,我们喝完赶紧走,还要赶路。”
李瑾斜睨了那两个正气冲冲压抑着怒气的人影,心情奇好无比,笑意浓浓端过那茶碗,一饮而尽说:“娜娜亲自倒的茶就是香。”说完,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抛在老旧的木桌上,朗声说:“打赏你们的,不用找了。”
见李瑾得意洋洋转身去牵马,紫儿捡起桌上的银子就要往他头上丢去,被小紫紧紧拉住,小声说:“姐姐,你疯了?”
紫儿气急败坏说:“他有什么了不起,要我们伺候他喝茶,我们是兰国人,只伺候大王子。还有,他凭什么让我们伊娜姑娘做他的皇妃,他很了不起吗?”紫儿越说越气:“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是大王子的贴身婢女,说是婢女,人人都知道,大王子视姑娘为知己红颜,将来是要给我们大王子做王妃的。。。。。。”
“紫儿”伊娜打断她,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紫儿气不过,加大声音说:“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们是大王子的人,还如此羞辱姑娘,也羞辱我们。我们姑娘跟了大王子,好歹是兰国未来的王妃。他算什么,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紫儿。住口”伊娜大喝一声,蹙眉盯着她。
大小紫儿好歹是师傅精挑细选出来的暗线,今日这般,可见李瑾实实在在挑衅到了她。
斜睨了李瑾一眼,见他牵着玉龙,也不转身,也不答话,不知道他此时是何表情。
伊娜叹息一声,对大小紫儿说:“你们快回京都去,保护大王子要紧,现在卞唐质子出逃,下一个还不知道是谁,你们一定要照看好安图原。”
“是”大小紫儿狠狠看了一眼远处的身影,将银子砸在他的脚边,回到茶棚后,牵出两匹黄色的马来,给伊娜道别:“姑娘,一路保护好自己。”
“回去吧!”
眼见两匹马拖着两股烟尘,消失在回京都的官道尽头,伊娜回过身,见李瑾骑在玉龙背上,笑意凛然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