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本来没有颜色,但黑夜给了它黑色,于是它变成了黑风。
少年,本来没有善恶,但家庭赋予了他观念,于是他便有了对错。
假如客观的评价世人,那么这个世界上基本是没有人是错误的。人们站在他们的立场和成长环境,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符合他们自身需求的。
所以当李延君看着前面的少年,虽然是敌人,但是心里并不觉得如何愤怒。
所以他冷静的下着命令。
古代冷兵器战争有两种带兵方式,一种是一波流,顾名思义,一波流的战斗就是利用自己巨大的兵力优势,或强攻,或包围,或固守。一波流的将领擅长大面积调度,和大面积作战。兵员素质并不要求很高,他们只追求稳。世上大部分名将都是这种,大部分庸将也都是这种。
还有一种是精致***致流的战斗像一门艺术,这种将领往往在战场上利用各种地形,天气,和兵员状况,集合穿插,埋伏,诱敌,虚实等各种各样的方式。如同一台精致的外科手术。这种武将如同天边的流星,格外的耀眼,但却容易被善妒的老天带走。
来自现代的李延君,接受不了自己士兵的死亡和减员。所以他一直是精兵政策,这些年商业部赚的所有的钱,都被他拿来给自己的两千多士兵打造兵甲,改善伙食了。
所以当对面的敌人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撞过来的时候,他依然沉着冷静的站在盾牌后面。
盾牌高达一米五,由最强壮的士兵携带。内里面是硬木,再里面是软木,靠近人的内侧是一层羊皮,即可以抵挡伤害又可以减震。盾牌外面覆盖了一层精钢铁皮,无论多么精炼的钢刀都砍不破这种城墙一般的盾牌。
盾牌成弧形,一方面可以让箭矢从盾牌上滑走,减少受力。另一方面刚好可以贴合人体曲线。
而且在两侧都有嵌口,两张盾牌可以嵌合在一起。几百张盾牌嵌合后,就变成了移动的堡垒。
不止如此,盾牌的上端三分之一的位置留有卡口,其他士兵的铁长枪,上面的突出物可以完美的卡住盾牌,让盾牌和地面形成了完美的三角,任何妄图冲击盾阵的骑兵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之玄眼前便是这副景象,精致的钢制长矛从巨大的盾牌侧面伸出来,斜斜的指向自己。
后面还有三队三米长的长枪,面对这个如同刺猬一样的军阵,王之玄不知道自己该退还是该一往无前的冲进去。
但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容不得他改变主意,自己的重甲士兵便轰的一下撞了上去。
重甲士兵们挥舞着长刀,重重的砍向了眼前的盾牌,预想中的盾毁人亡,摧枯拉朽并没有出现。
反馈给他们的,除了振痛的手腕还有黑夜里耀眼的火星。
愣掉的重甲士兵们,来不及惊讶,便被迅疾的长枪捅在了身上。
厚重的铠甲帮助他们抵挡了大部分伤害,但是有一些连接处却被锋利的破甲枪头捅了进来。
一时间,前一排的重甲士兵全部轰然倒地,满地的哀嚎让整个战场延迟了几秒钟,继而后面的士兵悍勇的填补了进来。
冷兵器的厮杀其实不会太久,即使最会节省体力的老兵都不可能坚持一个时辰。
战斗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交战区域的范围,步兵之间的战斗通常只有几十米的厚度,而骑兵却能铺满全场,所以骑兵之间的战斗都是冲过来冲过去。但是骑兵打步兵,那便是以拳断指一般。
所以不过半个时辰,王之玄的暗红重甲军团便全军覆没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他曾经带着他的军团横扫了整个燕七城周围的流寇土匪,包括马贼。
即使强大的骑兵也在他的军团之下瑟瑟发抖,但是,现在却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夜
微风
一身紫色的披风下,是一身靓丽的铠甲,铠甲有着完美的曲线,紧密的贴合着少年的体魄。
但是精致的设计,完美的材料,并没有给自己的主人带来一个好的结局。
当所有的士兵都倒在地上之后,巨大的盾阵缓缓地裂开一个口子。
自己先前鄙视的少年,正审视着自己。
他有些羞愧,又有些不甘,更多的是不解。
于是他把配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道:“我乃王之玄,河北王家嫡长孙,今日兵败,但不可被俘辱及门楣。死前请阁下教我,为何会败?”。
李延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便自嘲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捅破了王之玄的心理防线,当即便要横剑自刎。
李延君连忙道歉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别误会”
那少年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疑惑道:“真的?”
“嗯”
于是王之玄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割脖子自杀还是放下剑。
于是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李延君转身对英子铭等人道:“都把人归拢好了?”。
这时众属下才跪地请罪:“臣等有罪”。
看着下跪的众人,李延君道:“是我的错,你们之中有经商的天才孙乾,有善于分析情报心细如发的英子铭,还有把后勤调配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向明东,当然了还有很多喜欢冲锋陷阵勇士无双的营长们”,说到这他顿了顿,挨个看着他的部下。
然后继续道:“但是却没有擅长指挥的将军,这不是你们的错,有些人擅长做饭,有些人擅长洗碗,把你们放到了你们不擅长的位置,这是我的错”。
说完李延君转过身对王之玄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死,另一个是当我的部下,帮我带兵打仗”,他用淡淡的话语说着生与死。
王之玄在一刻钟之前是想死的,但是被打断之后,那种破釜沉舟的向死之心便淡了。而且听到眼前这位殿下的话语之后,内心却有一丝疑惑:“自家老祖说不能认错,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
假如李延君好好跟人家说话,说不定人家就接着台阶就降了,但是他这么说话,让少年王之玄感受到了侮辱,于是便就要自刎当场。
李延君看到少年眼中的羞愤,便又对身后的英子铭说道:“待会这货死了之后,就拉到马厩里,你不是说最近有很多公马发情了嘛,让它们趁热乎尝尝鲜”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之玄结结实实的吐了一地,然后就晕了过去。
过来抬他的士兵低声议论道:“这没死抬到哪里去?”
“要不送马厩里面算了,还没见过呢”
“殿下可没说活着送进去”
“那就等他醒来再说吧”
“那现在放哪?”
“马厩?”
王之玄终于真正的晕了过去。
李延君这会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便率领众人回到了中军大帐。
他做到主位,看着灰头土脸的部下,一直沉默着。
众人被这沉默压的几乎喘不过气,心里祈求着他能把自己等人骂一顿。
但是仿佛李延君知道群臣正在内疚和恐慌中煎熬一样,他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军帐外有脚步声传来。
有侍女拉开幕帘,昭妤缓步走了进来。她先是对着周围的众人点了点头,待回礼后。便走到了李延君身后。
李延君拍了拍她的手道:“已经没事了,你去睡觉吧”。
昭妤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虽然全程她没有说话,但是压抑的沉默却神奇的消失了,众人才互相看了看彼此,在心里给自家王子妃点个赞。
李延君靠在靠背上说道:“我刚才想了很多,按理说没有人是天生会打仗,都是在失败中慢慢成长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如此。所以我并没有想着怪罪诸位,但是经过我对诸位临阵的反应来看,诸位并不具备成为一个将领的要素”说到这,他看了看部下们的脸色。
看到并没有什么异状,便继续说道:“人先自知,而后知人,然后善任,诸位都是要学会善任的。所以至少要学会自知。现在,你们想做什么工作,现在可以提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英子铭说道:“主子,您的才智如同天上的星宿……”。
“多一颗少一颗无所谓是么?”李延君笑着说道。
众人都轻笑了起来,于是气氛便开始变的轻松起来,大战后的阴霾也消失殆尽。
英子铭也无奈的继续说道:“主子,小人们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擅长做什么,所以,还需要主子您乾纲独断”。
“独断有时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以后大家都讨论一下,毕竟一人智短,两人智长”。
众人小声议论着,突然一营长王之一站了出来拱手道:“殿下,我们为何不乘胜追击,趁机拿下燕七城?”。
“嗯,不错,有没有不同意见?”
二营长梁守成出班道:“此时出兵仅有我部两千人可以行动,但是却要防备君中有人作乱,所以能出动的人不到一千”说完他便退了回去。
“况且今晚俘获以及消灭了共计五千人,城中守卫此时应该不到三千,明日整军之后可以堂堂正正的以绝对兵力雷霆扫穴”三营长刘桦也用力挥了挥手说道。
“说的不错,明日城内闻讯大败,定然人心惶惶,而后我等以大军压之,必定唾手可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李延君看着底下的众人笑了笑道:“这就对嘛,以后多议论一下”说罢便起身离开。
走到军帐门口时转身说道:“命令:各营长归队整备士兵,安抚情绪,今晚三刻钟后大军攻城,除了妇孺老弱之外,全部参加战斗”。
众营长愣了一下轰然领命而去。
“英子铭维持好妇孺治安,有先斩后奏之权”
“是”英子铭也领命而去。
“向明东负责救治所有伤员,包括俘虏”
“是”
“孙乾”
“殿下”孙乾上前一步跟在李延君身后等待命令。
“你带人打扫战场,物资分类,尸体焚烧”
“是”
“去吧”
所有人都离开后,李延君来到马车前道:“一会我去把燕七城拿下来,你在这等我”。
昭妤听他用平淡的话语说着攻城拔寨的小事,心里的崇拜已然泛滥道:“好”。
说完话,李延君抽出腰中宝剑,翻身上马,往集结场地走去。
经过了大半夜的战斗和恐慌,士兵们已经松弛了下来。
李延君来到集结场地便看到所有的士兵刚吃完饭,坐在地上休息。
看到他来了,王之一大声道:“起立”。
瞬间,散乱的士兵们战成了整齐的方阵。
他骑着马,缓缓的从方阵前面走着,大声道:“今晚燕七城的小崽子竟然敢来偷袭我,这是谁给他的胆子?是我李延君的名声不够响亮吗?嗯?你们可以接受这种羞辱吗?回答我!”
“不能,不能,不能!”
“我也不能,我这个人从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得报,有人说明天再去找场子,我想说,我等不了,有人敢抽我一巴掌,我立刻马上就要打回来,不光打回来,我还要把他们摁在地上,踩在脚下,我要他们的命”
“杀!杀!杀”
“很好,现在听我命令,目标燕七城,出发”
“是”
上万人的怒吼声响彻云霄,但实际出发的人只有五千。
一万多人的战斗力被一场夜袭之后只剩下了一半,但人民卫队营却是满编。
兵临城下的时候,王家家主知道,自家的继承人已经失败了。他看着一言不发便要攻城的敌军大声道:“贵军军主何在?”
李延君就骑在马上,大声道:“说!”。
“小儿是否在阁下手中?”
“是”
“老朽可否跟阁下做个交易?”
“说”
“老朽用燕七城换下小儿可否?”
“你用我的东西换我的人?”
“燕七城还在老朽手中,阁下也不想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得到一座废墟吧?”
“哈哈哈,我无所谓,攻城!”李延君右手一挥,庞大的战争机器便开始露出了他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