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常家院中,谢无忌回房将身上血衣换下,坐在床边心中胡乱想着:不知常家众人到了何处,今日之事也不知是对是错。
思虑半响,只觉头脑愈发混乱。谢无忌不敢再多想,来到院中将霹雳拳缓缓打出。
一遍
两遍
三遍
初时拳脚间隐有风雷声相伴,后来声响越来越大,似狂风呼啸,惊雷滚滚。良久后风雷声渐小,似有似无,最终复归平静再无半点声息。
初时无忌感到经脉微有鼓胀,三阳经脉中真气浩浩荡荡流转不停,待真气归丹田气海后竟不停留,复走任脉向手少阴经脉流去。真气绕过心房如同涓涓细水,一路向下缓缓流动,经极泉穴、青灵穴至神门穴,最后抵达少冲穴,竟是将手少阴经脉穴道一一贯通。
谢无忌缓缓收拳,摆出混元一气桩,体内真气缓缓而行滋养刚刚打通的手少阴心经。体内真气流转连绵不绝,复归丹田气海后,无忌便觉似与以往不同。之前真气专走诸三阳经脉时,内力如飞瀑坠下山洪爆发,虽声势浩大几无可挡,却失于细微控制,不免后劲不足耐不得久战;如今真气在手少阴经脉游走一番后,丹田内真气刚中有柔,如大江长河一般绵长不绝。
所谓老阳生少阴便是如此。
片刻之后,谢无忌缓缓收功。心道:过尤不及,既知内功精进方向,日后再勤学苦练,慢慢贯通剩余的诸阴经脉便可。
这几日忙碌奔波,又搏杀数场,尤其是和矮胖番僧一战,收获良多。无忌口中哼着不知名小曲,心中甚是高兴。
“咕噜噜——”
腹中一阵肠鸣,无忌抬头一看日头偏西,约莫将至酉时。午间只吃了一盘肉,下午又打斗数场,多费力气。现下未到晚饭时刻便饿得发慌,颇有几分吃货属性,当下无忌哭笑不得。
径直走到厨房烧火做饭,昨夜常家众人离去匆忙,木柴粮食尤剩不少。谢无忌拿出前世手段,不过多时便整治出一桌饭菜。饥饿中更觉香甜,无忌吃了满满三大碗米饭才觉得腹有饱胀,略作收拾回房歇息。
谢无忌躺在床上,心想:那高瘦番僧逃走返城后元廷有何反应,我当及早打算。想到此间,无忌起身将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身上,准备赶到城中打探消息后离开此地。
林前尚有马匹被栓在树上正低头吃草。无忌走到近前解开众马缰绳,从中选取一匹高大黑马,骑马缓缓前行。
初时尚不适应,无忌拉着缰绳不敢松手,马儿跑得不甚太快;后来无忌发现骑马与站桩竟有几分相似,双脚踩住马镫,臀部微微抬起,随马身跑动起伏,马儿愈跑愈快。
五十里路往日需四五个时辰才能走到,此时骑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只是无忌出发时已将近黄昏,现在城门早已关闭。所幸怀远小县,城墙不算太高,无忌内力大增信心十足。观察许久见城墙上无人值守,当下无忌不再犹豫,足下用力“噔噔噔”连点几步跃上城头。
翻过城墙,大街上热闹非常,多有行人来回走动。谢无忌不敢露面一路尽走僻静小巷,悄悄向县衙摸去。
谢无忌翻过县衙后院院墙,藏在一假山中观察片刻,院内竟无人走动。却是无忌不知,昨日他将衙役随从打得筋骨尽断,此刻多半躺在床上哀嚎呻吟,剩下几个婆子丫鬟忙碌一天早已歇息,怎会有人走动。
等了良久不见有人,无忌走出假山,一路沿昏暗处悄然前行。后院中有一房间,灯火通明,无忌静步溜到窗下,在窗纸上点开一孔。只见一肥头大耳圆脸鼠眼之人坐在桌前,点算着手中一摞银票,口中不住叹息,正是那县官孙良。
“老爷,日间城中张大户又送来这许多银票,你叹息个甚么?”
略带慵懒娇柔之声响起,原来床上还穿上躺着一名女子,床幔遮挡看不到面貌。不待孙良回话,那女子又道:“是银票太多你数不过来心中烦恼吗?”言语中颇有几分调笑之意。
“妇道人家啰嗦个甚?”
孙良将银票清点完后放入一小匣之中回了一句。“银票再多,老爷我也能算的过来。”
停顿片刻又道:“不过是那两名大师去缉拿常家众人,现在还未有消息,我心中略有不安。”
“那贾文书还未回来吗?”那女子奇道。
“提起这贾致远我便来气。昨日他禀明那夫妇根脚,我道他聪明精干,便委以重任派他前去协助缉拿人犯,让他得些功劳,日后也好提拔重用于他。不想到现在他还不回报消息,当真是不堪造就之人。”孙良心中多有忿恨,出口骂道。
那贾致远早死于我拳下,如何给你回报消息。只是那高瘦番僧竟然不曾回城?谢无忌听到此言心中惊奇。其实是那高瘦番僧抛下众人独自溜走不甚光彩,小腿又受伤不轻,当即咬牙骑马一路返回京城,欲找师门兄弟商议报仇之事,哪来得及回城。
“气大伤身,老爷莫气坏了身子。若觉得那贾致远不过朽木,丢了便罢。”女子轻声细语连连安慰。
孙良听闻女子安慰,轻叹一声道:“也罢,待他回来,还是做他的文书吧。”
“常家众人你打算怎生处置。”女子甚是好奇,又问一句。
“常家妇人不识抬举,从了那千户不比跟着乡野村夫过日子强?我花费许多金银才搭上这兀良哈,不想尽被小儿所毁。待常家众人被押解回来,定要好好炮制一番方解我心头之恨。”孙良尤自忿恨不已。
听闻此言,窗外无忌心有怒火。
又听到那女子说:“只怕常家众人早已成无头野鬼,带回来的只有头颅。”
“那便悬于城头,过些时日丢到城外喂野狗。”孙良鼠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狗官,你一心只求荣华富贵,鱼肉百姓,残害乡民,我今日留你不得。”无忌终按捺不住心头怒火,高喝一句,闯进屋来。
孙良见来人正是昨日城中屠戮众骑的少年,顿时魂飞胆破,挣扎着起身欲跑。
谢无忌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善恶有轮回,今日教你识得报应二字。”
话音未落无忌一步跨到近前,抓住浑身颤抖不停的孙良,用足十成内力一拳击在他胸口上,鲜血不断自他口鼻涌出。
那妇人面色惨白,直愣愣的看着无忌步步逼近。
“哇哇——”
床榻上的婴孩似被冰冷的杀气惊醒,哭嚷起来。那妇人赶忙抱起婴孩轻声安慰。
谢无忌突然良知激发,狂性登去,头脑清醒过来,想起自己母亲程氏也如这般呵护自己。这几声婴儿的啼哭,使他回忆起许许多多往事:母亲的关爱,小叔的鬼脸,爷爷奶奶慈祥的笑容,成昆的奸诈,……
他站着呆呆出神,一时温颜欢笑,一时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