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曛夏的目光回至少女的面容上,见她眸光失真,渐而失去焦距,绯红的唇瓣微张,皓齿如洁白花蕊,半截身子被鲜红的血液浸染。
从肩部至胯骨间刻有一道深而长的血痕,模样较之乔曛夏先前被攻击后的狼狈,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曛夏眼睫微垂,手抚上赵栖音的脸颊,指腹碾过鲜红的血珠,在白嫩的面颊上抹开一道血痕。
“我知道你能听清。”她转而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力度不大,似是捧着什么才被挖掘出土的工致古铜器,却蕴了几分漫不经心。
乔曛夏微微侧了下头颅,眸光岑寂清冷,若忽略一身煞气,极似个霁月清风的仙人。
乔曛夏不急不缓道:“我受了点伤,若这伤是我活该受的,怨不得旁人,那我自是清理好伤口后继续战斗;但这伤,若是某个家伙刻意害出的,那我理当将这伤作为礼物还回去。”
“我也不是恩怨不分明的人。”,乔曛夏站起身来,剑刃不慎触到衣摆,致使其沾染上斑驳模糊的血迹。
她不想低头认真瞧着这家伙,便以高高在上俯视少女的姿态道:“这地勉强可算作安全。
“我并不是很希望你活下去,但是……祝你好运。”
乔曛夏向后退了几步,树叶罅隙间穿透而下的阳光交集在一起,于少女的半面容颜处落下光影,模糊了少女较为英气的轮廓线条,似在半张面孔上涂抹着白昼。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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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终归是要完成的,她不打算继续与江奕寻等人合作,因而毋需耗费心神再去寻找他们。
所幸需宰杀的疾风兔只余几只。她一人尚能对付。
不过多时,她便已宰杀完疾风兔。
白迁森林外围的雾气没内围那般浓郁。乔曛夏手腕微动,甩动手中染血的剑,血珠溅落,腥味浓重的血液沿着剑棱向下低落,浸染了半截剑身。
她的身旁,是只倒落在地的疾风兔。
乔曛夏微微昂首,望向被巨大树冠笼罩的天空,秋风拂面,几缕阳光夹杂在缭绕周身的白雾中,坠入眉眼,点缀瞳仁,眼窝上缘处带有淡淡的阴翳,显得眉眼深邃幽深。
沉吟片刻,她随手使了个剑花,剑刃重回剑鞘,发出清脆响亮的入鞘声。
赵栖音会被天道保护,她早有预料,也因而并未下死手。只是将她所受的伤,还了回去。以赵栖音储物袋内的资源来看,安全回到宗门并非难事。
她颇为好奇的是,赵栖音该如何处理如今的局面。
江奕寻与杜草草应在另一处等待着赵栖音。他们与赵栖音同一站线,但与她并无直接的敌对关系。她的仇恨,也仅限于赵栖音个人,若非特殊情况,她不可能对事件以外的无辜者下手,做出些恶事来。
若要深究的话,那二人也不过是赵栖音摆弄棋局的棋子,操弄人心的受控者。
以赵栖音睚眦必报的脾性来看,回至宗门后,她定然会对她再度下手。
乔曛夏脑中已有几种设想,一是借刀杀人,二是最愚笨的买凶杀人,三是……寻找利益相关的同盟,若要换种说法,则是与手段不那么干净的家伙合作。
身为天道之女,赵栖音的底牌只多不少,机遇同样。保不准她会遇上什么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事情,从而又获得某一金手指,遇上某些背景雄厚的修者。
但她能够确定的是,回至宗门后,赵栖音会存在一段蛰伏期,原因有许多,而这点无疑是对她也极为有利的。
乔曛夏转过身子,眸光落在疾风兔的身体上,长睫低垂,掩盖住眸里色彩。
天道不允她杀人,她可退却一时,但她不可能容忍自己永生退却,若非要论个究竟,她自有办法捆住赵栖音的一生
或许……可去广云峰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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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
颜色鲜亮翠绿的叶片上滚动着微小的虫子,原先汩汩流动的醇烈的血液几近凝结,化作血块黏在清新雅致的衣裳上,血腥骇然,皮肤缺了几分血色,愈显哀艳。
赵栖音坐起身来,低垂着头颅,气若游丝,她却并未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只是默然不语,暗自调息。
秋季的风极燥,吹过伤口,带来几分瘙痒及细微的痛意。
半晌,她扯开干裂的唇角,头颅似无法与脖颈黏牢,微微晃动着,墨发随之轻摇,长睫掩住瞳仁,眸光晦暗如骇浪翻涌的沙岸,酝酿着极暴虐危险的意味,指尖亦在无意间嵌入肉里,刻下几抹半月形的红色深痕。
真叫人没想到。
乔曛夏没有杀了她,反留她一命,仅是将她所受的伤一毫不差地还至她身。但于要强者而言,来自于敌人的怜悯与同情,比之彻底夺了性命还要叫人痛恨。
她的头愈发的低,漆黑如墨的发拢住消瘦的双颊,生出触手般张牙舞爪的阴影,她蓦然抿紧了殷红的唇瓣,尖翘的唇角扬起,面上裸露出一抹靡丽的笑,却不含笑意。
既然乔曛夏没有杀了她,那么,她最好保证,能够承受得住日后,来自于她曾手下留情的敌人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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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曛夏沿着外围行走,顺带采集一些用于制作丹药的药草。白迁森林内资源丰富,是一处极好的采集地点。
白雾缭绕,杂草丛生,娇花盛放,静谧幽寂。
她看向天际确认过时间后,直直向白迁森林入口走去,途径一林荫小道,周身尽是苍翠葱茏的绿色,草叶繁茂,碧萝悬于树桠,叶片垂落,偶然可见黄、粉色参杂其间。
倏然,一道黑影匆匆掠过。在浓密的草叶间窜来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