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洲动了动，走到水壶旁倒了杯水放到桌子上。
谢妍撑着沙发缓缓抬头，眼睛一片血红，咬牙切齿道：“都是你，都是你，是你……”
陆寄洲漠着脸，直起腰往屋里走，身后凌空传来声响，背后一疼。
谢妍拿起杯子扔过去，声音撕心裂肺：“都是你！都是你！”
陆寄洲一顿，没回头继续往前走，走进屋把门锁上，听着客厅里不成调的咒骂。
他从记事起便在谢妍的骂声中仓促长大。小时候谢妍还会抱着他哭，抱着他语不成调地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一遍一遍跟他说着对不起。
他懵懵懂懂地承受着，时不时也会迷惑在谢妍的片刻温情中。可之后打骂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小时候的陆寄洲有时看着别人一家三口欢闹着，看得着了迷，回过头便对上一双阴冷仇恨的眼。
他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会被打；他不敢吃得太多，因为那人会骂他，骂他是个饭桶，骂他怎么不去死。
这个家里不能有丝毫的温情，陆寄洲渐渐地长大，拼着一股劲儿，躲在暗处执着地生长。
陆寄洲换掉湿了后背的卫衣，昨天宝月塞给他一包衣服，埋怨他天冷不知道加衣。
他听着宝月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里全是宝月的模样。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又多迷人。
陆寄洲的心思是什么时候变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宝月捏着他的脸，冲他笑得温柔又魅惑时；也或许是知道宝月身边会出现别的男生时，他的惶恐不安；又或许是更早，他说不清楚，只知道心里慢慢地滋生出不可见人的秘事。
陆寄洲闭上眼仰躺在床上，手里捏着一只深蓝色的荷包。
十一月份天已渐渐转凉，宝月在长裙外套了毛衣。去学校时，赵福山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秦宝月，交作业。”
宝月抬头，看见班里的语文课代表站在桌前，瘦削的脸上挂着一副眼睛，眉毛有些惨淡。
宝月翻着抽屉把作业本交过去，张玉敏收起来往后收着。
“孙一扬，语文作业呢？”
林霜霜侧头看了宝月一眼，继续埋头看书。
高三的早自习课上，夏旻在桌上趴着闭眼休息，胳膊旁立着英语书。他听着旁边的几个人聊着各班的女生。昏昏欲睡时，听见了秦宝月的名字。
“要我说，最好看的是高一的秦宝月，我去，那妞儿长的，啧啧。”
“这次我站老赖，上次衡南那帮人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嘿，那气质，那模样，你找不出第二个。”
“可惜杜雨了，要不这校花还是她的。”
“我看杜雨就不错，学习好，性格也好。关键，对咱旻哥也好。”
“去去去，不错的多的是，那人秦宝月那叫顶尖儿。”
那人看见夏旻往这儿看，问道：“哥，你觉得呢？”
夏旻懒洋洋地直起身，勾着唇角望向他们，一群傻子。
课间，宝月出去打水，身后拖拖拉拉的跟着几个人。沈青从别处跟过来，问她：“哎，你听说过衡北上一届的校花吗？”
宝月看着沈青滴溜转的眼珠子，笑了笑说道：“没听说，谁啊？”
沈青嘿嘿一笑：“杜雨。”
宝月打好水，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我不是跟你讲过，著名的三角恋之‘她爱你，你却爱着我’嘛，快想想有没有印象。”
宝月险些笑出声来：“你这一说，我有点印象了。”
沈青嘿嘿笑着：“那你知不知道，她妈就是孙玉梅。”
宝月想起孙玉梅，轻声笑了，那是有意思了，自己的女儿喜欢自己讨厌的学生。
回到班里，后桌的孙一扬贼兮兮地探过头来：“二位美女，有没有兴趣听一个重大消息？”
宝月回过身笑着望着他，林霜霜没搭理他，继续做着题。
孙一扬拿笔捅了捅林霜霜：“喂，林霜霜。”
“收回你爪子去。”林霜霜没回头。
“哎，霜霜，别这样嘛～回头，哥给你讲个故事。”
林霜霜回头，把他的脑袋摁着离远了点，道：“说吧。”
孙一扬嘿嘿笑着，觍着脸说着：“你们知道我们学校附近一直在施工吧？”
林霜霜皱了眉，不想听他废话。
孙一扬赶紧拉住她：“哎哎，霜霜姐你耐心点，据说是给初中部准备的，市北的初中部要转过来了。”
林霜霜转过身去，语气淡淡道：“市北那么多初中，谁知道你说的哪个。”
孙一扬挠了挠头：“我听我爸说的，具体哪个还不清楚呢。”
宝月回过身来，翻开书想着，云城第一中学离衡北最近，十有八九陆寄洲能迁过来了。
宝月低头笑着，觉得每天轰轰的机器声也没那么烦了。
上课时老师指着教室后面复印出来的试卷说道：“你们多看看人秦宝月的文章，不管立意还是遣词造句，比你们的简直好的太多了！”
下面有人起哄道：“老师，秦宝月的字儿怎么学？”
罗红梅拿着试卷抬起头，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哼，让你练上三年，你还考不考学了？”
班里哄笑声一片，张玉敏耷拉着眼皮，看着试卷没抬头。
孙一扬打趣道：“古有邯郸学步，今有杨泽学字。”
刚平静下来的教室又是哄笑一片。
有人上前来找宝月借试卷，孙一扬抬手抢过来：“嘿，老白你怎么回事，你语文成绩过两位数了吗？借什么作文。”
老白气得上前掐他的脖子，看见林霜霜道：“行，那我借林霜霜的。霜霜姐……”
孙一扬把宝月的试卷递给他：“去去去，拿去看。林霜霜没考好，正伤心呢，别打扰人家。”
林霜霜低头看着书，没理会身后的打闹。
宝月的语文外语成绩接近满分，只数学物理有些不出色。
王大龙挠了挠发亮的脑门，苦口婆心道：“宝月同学啊，你看你这数学，是不是挺拉分的？你看年纪前几名里，是不是就你的数学最差。”
宝月点点头。
王大龙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试卷递给她，说道：“你把这套题拿回去做做，不会的就来办公室问。”
宝月笑着点头：“谢谢老师，我回去一定好好做。”
王大龙点点头：“回去吧，去找你物理老师吧，发了好几个短信催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