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路折腾得快发疯的一营长汪春华心中的焦躁一点火星就可以点燃了,从出发算起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队伍还被困在这片似乎永远走不完的山林里,好几次催问向导,那个言语不清、交流不畅的像猴子一样干瘦和灵活的家伙却总说不清楚,看到他明显加快了砍断沿途藤蔓的动作,汪春华的焦躁才稍微好了一点。
跟随向导钻出一个山坳的汪春华隐隐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汉三式”特有的清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心中暗自揣摩着终于快到了,那个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向导却将他带到了一段陡峭的悬崖前,看着不停比划着似乎是想解释这已经是最近的路了的向导,汪春华就忍不住就有拿起枪把这个家伙毙了的冲动......
“营长,前面是雪耻营布置的雷区,要从山上绕行!”半个小时后终于在向导的帮助下翻过十多丈高的悬崖,好不容易赶到峡谷入口的汪春华,却被早一步到达的另一队战士拦了下来。
“扯淡!雪耻营在前面拼命,绕行个锤子!”
汪春华一把推开面前的战士,连声大吼,脚下却未丝毫停留便冲了出去:“一列纵队,相互间隔三尺,跟随我身后,跑步通过!”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越来越多的战士拖着疲惫的脚步,跟随汪春华冲向了雷区......
“坚持住!再快点!”
转过一个并不大的弯,前方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清晰了,星光下已经能隐隐绰绰看到厮杀在一起的双方人马了,看着身边精疲力尽的战友,汪春华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却透出无比的坚定。
运气这一次终于站在了兴汉军这边,通过雷区时只有一名战士不小心踩中一颗地雷造成一死两伤。先期到达绕山的和后续赶到的战士,已经渐渐聚集将近三百人。
“上刺刀,战斗队形四段轮射!”
望着前方已经清晰可见的厮杀战场,汪春华大大松了一口气,果断下达了战斗命令。随着命令下达,高速奔跑的一营战士迅速排成四列横队,开始了他们训练过很久的分段配合射击。虽然大家还气踹嘘嘘的,但平时良好的训练效果在此刻开始展露出奇迹,随着汪春华命令的下达,所有的战士仿佛一瞬间便恢复了体力般,迅速地按照平时的训练习惯开始了列队轮换射击。
只见第一队的战士迅速举起上好刺刀的“汉三式”火枪,瞄准二百米开外的满旗军迅速击发后便原地开始装弹,而第二列的战士在第一列端枪时便绕到了第一列的右侧,第一列战士刚射击完,第二列战士已经绕到第一列前面端起火枪完成瞄准,第三列的战士已经前进到第二列的右侧,而第一列战士已经拉开枪机开始了重新装填......
身后突然响起的和前面一样的火铳声,让胡什他心头狂震一下,回头看到后队的像割草一样从马背上掉下来时,老于军伍的胡什他知道今天是跑不出去了。一种寒彻骨髓的恐惧从心底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相同的感觉还是十岁那年面对两只雪地的野狼时才有过......
“下马跪地不杀!”“下马跪地不杀!”
胡什他望着身后几轮齐射后群狼环伺般缓缓逼进的一营战士,星光下的人影有些模糊,但能看得出人并不是很多,拢共也就三四百来人。逼近的步伐虽然缓慢,却给人一种无法抗衡的压迫感。
在胡什他过去几十年和汉人作战记忆中中,似乎只有满人几十人追着汉人几百人打的,从未有过汉人以少胜多的事!但身后出现的这只几百人的汉人队伍,居然也和前面阻击的队伍一样,几百人就敢冲上来和自己千余骑兵对抗!
身后阵阵喊杀声越来越近,身边的旗兵还在像破布袋一样在不停地从马背上滚落,前面如浪头滚滚进攻的骑兵队伍,有又一次被浅浅的壕沟中磐石一般的防线拍了回来迹象,这一切不由得让胡什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终于坚持住了!王黑塔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对面满旗骑兵已经停止了射箭和冲击,毫无章法地开始向后退怯。在王黑塔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满旗兵如此慌乱,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能动的兄弟,三列轮射阵型,出击!”
王黑塔的命令,成了压垮满旗兵的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未落,王黑塔已经跃出战壕,朝开始溃退的满旗兵冲了上去,而雪耻营只要还能动弹的战士,也像忽然吃了兴奋剂一般,几乎瞬间便以他为中心列成了三列横队,仅仅几秒钟时间,第一列横队已经开始举枪瞄准......
“王营长......王老黑......你伤哪儿了!”
汪春华一边惊慌失措地叫喊,一边不停在王黑塔身上摸索,试图找出王黑塔受伤的地方,但摸索了良久却硬是没在浑身是血的王黑塔身上找到哪怕发丝大小的伤口,只是人却在刚才给自己一个熊抱的时候就直接昏倒在自己怀中了。
“营长,王营长应该是脱力昏厥了!”
医务兵又再次仔细检查了王黑塔一遍,见呼吸平稳,迅速从医疗包中掏出一小瓶浓缩糖浆灌入王黑塔口中,又解下随身水囊给王黑塔灌了两口,才起身向汪春华汇报道。
此时地上躺着的王黑塔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汪春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神一松的自己也感觉到一阵突兀的疲惫袭来,转脸促狭地看了看王黑塔:
“狗曰的,就知道躲清闲,看下次喝酒的时候老子不笑死你。”
汪春华口中虽然嘀嘀咕咕,还重起轻落地作势踢了一脚已经鼾声雷动的王黑子,又交代了医务兵不要让人打搅王黑塔,方才转身去找刚刚赶到战场的彭庆丰。
九月永顺的早晨,已经有了些微的凉意,彭庆丰领着近两千苗族汉子忙活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总算将翟家寨战场打扫完毕。包括胡什他在内的一千多投降的满旗兵已经被集中看管好,第一批主要的战俘已派人押往苗寨主战场那边。收拢的满旗军战马就有将近四千匹,正白旗满旗兵已经是最精锐,这批人几乎都是一人双马,翟家寨寨子内还有好几百匆忙撤退时被遗弃的养马家奴,也被彭庆丰收拢起来继续照顾战马。
峡谷战场的平地上,两百多牺牲的雪耻营战士遗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全部都换上了彭文昭特意嘱咐彭庆丰带来的新军装,每个战士的脸都被细心地擦洗得干干净净,近三百战士的遗体密密麻麻占据了一大片峡谷平地,安安静静地仿若平时训练时整齐肃穆,刚醒过来后的王黑塔,第一时间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这块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遗体前面的一个小土堆上,已经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