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脸!”阿齐把包袱扔到江临身上,脑袋嗡嗡直响。江临瞧着他横眉怒目,满腔被侮辱损害的燥恼模样,乐得哈哈直笑。阿齐瞪了片刻,从怀里掏出玉环砸在江临身上,又打开包袱取了衣物,杵着木棍,转身便走。
江临忍着笑道:“我劝你再想一想,你与我同行好歹有个照顾,若是单独走目标可就明显喽,说不定刚出门便被咔嚓。”阿齐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江临白了阿齐一眼,道:“下去问小二要热水上来洗脚,困死了,没工夫和你闹。”
阿齐眼珠滚动,仿若下了很大决心般,回来将玉环收了,衣物放回包袱,系好放在床尾,杵着木棍下了楼。顷刻间回来,身后跟着小二,端着热水盆。江临赶紧起来,娇弱地朝小二道谢,委婉地表示想再要一盆,小二应了随即送了上来。
江临带上门,吃力地将桌子堵在门口。随后打开窗子,解下头上的蓝布巾,把盘在头顶的长发仔细地解下来,拽着发尾抖土。
他们住的是西厢房,斜阳的余晖打在江临脸上,面容模糊一片。阿齐看着她低垂着头,将头皮上细细的尘灰拍去,随后蹲下身子,把蓝布巾浸湿后擦脸、擦脖子、擦头发,处理完后,前襟湿哒哒的一片,他赶紧避开了目光,盯着脚旁的木盆,冒着白汽的水里,晃荡着他板着的脸,不知是不是热气熏的,脸颊有些红晕。
江临把水端到床边,脱下鞋袜一看,脚底好几个泡,她看阿齐低头不语,踮着脚尖把他那盆水挪过来,坐下后,一下子把脚趾伸了进去。
阿齐喊道:“你做什么?这是我的水!”江临半分愧疚没有,嘻嘻一笑,道:“哦,帮你试试水温。不过你嫌我脏对吧?那只好另去要水了。”阿齐两腮鼓动,眼冒火光,一甩袖子,道:“你是故意的!”
“是啊,就是故意的。脚上都是泡,用了脏水会生病的。”江临慢慢将脚泡进水中,起泡的地方沙沙的疼,她咧了咧嘴,把脚拿了出来,对着直吹气。
阿齐默不作声地迈步过去,按着江临膝头把她两只脚都泡到了水里,痛得江临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你这小兔崽子,心未免太黑了吧?”
“彼此彼此。”阿齐扬起嘴角,眉目舒展,唇红齿白,格外耀眼。江临有几分失神,她不无遗憾地想,可惜太小了,若是大上几岁,养着也未必不可。只是,可惜呀。
看在阿齐悦人之貌的份上上,江临洗完脚,换上新袜,去找小二帮他要了热水洗脸洗脚。阿齐道了谢,搬了凳子到窗前去打理。
江临看过去,只见阿齐的右脚底板已经出血,肿胀透亮。“你不疼啊?”江临问。
“不疼!”阿齐迅速反驳,扭头见江临看着他,又道,“不许看我。”江临撇撇嘴,转身爬到床上,盖好被子,伸脖子朝窗边望去,就见阿齐浸湿布巾,轻柔地擦在脚上,两道秀眉紧皱,想是极为疼痛,可却始终没有哼一声,江临不禁有些佩服。
阿齐洗完之后,江临把被子扔到床尾,又打开包袱,将他们二人新买的棉袍盖在被上,顷刻便睡着了。阿齐躺在江临脚底下,将被子在身子压得极牢,心里想到江临若是再把脚扔过来,就狠狠地掐一把,对着她脚底的水泡掐,再狠狠推出去。这样想着,没多久也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江临浑身上下骨子架子散了一般,尤其是一双腿,酸痛无比,她双手勾着小腿坐起来,发现脚又伸到阿齐被中,轻轻挪出来后,将自己被子搭在阿齐身上,扶着腰,缓缓下了楼去洗漱。她好不容易挪到堂屋,小二拿来早饭,见她满面愁苦,极力说服她雇辆马车。江临猜他能从中牟利,便装作不愿,小二说了许久,将价钱压得极低,江临才“为难”地同意。
江临吃好饭后,阿齐才姗姗而来,见江临和小二说笑,另捡一张桌子坐了。江临听到动静招呼他,他也不理。江临对小二道:“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孽,才遇到这么个小祖宗。劳烦小二哥给他取些食物,等他吃好后,我们便启程。”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应了,拿了早饭给阿齐,他吃完后,江临给了小二三十文钱,两人收拾妥当,坐上了马车。马车虽然简陋,但很是宽敞,江临坐在小凳上,双腿前伸,靠窗假寐。阿齐坐在旁侧,打开窗子向外瞧,江临嫌风大,叫阿齐把窗子关上,阿齐留道小缝,仍旧盯着。江临以为他看着好玩,也不再管他,枕着胳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走了七八里路,江临被阿齐晃醒,她迷瞪着眼道:“干什么?”阿齐按着江临胳膊,朝外使了个眼神。江临变了脸色,一骨碌坐了起来,压低声音问:“杀你的人追上来了?”
江临见阿齐面色凝重,未等他答复,便匆匆蹲下身子,眯起一只眼睛从窗缝里向外打量,入目除了连绵不绝的草浪,全无他物,“在哪里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她扭头看向阿齐。
阿齐手朝前指,道:“车夫有问题,走的路不对。”江临道:“哪里不对?”阿齐他上包袱,推开窗子对江临道:“跳下去。”
江临往外瞧了一眼,黄土路侧葳蕤草长,一眼望去,竟不到头,她见那日头落在草叶上的痕迹,抬起头朝天上打量一眼,手扒着窗棂道:“在往西走?”
阿齐点点头,背上包袱道:“快跳下去。”江临弯腰朝车轴看去,顿时胃里翻腾起来,她缩回身子,按着额角,脸色泛白,“走得太快,我怕。不如你先下去接着我?”
阿齐把包袱塞到江临怀里,江临退到一旁,阿齐手按着窗棂,一个腾跃便跳了下去。
江临抬眼望去,见他稳稳地落在地上,也学着他的样子,手攀着窗棂,可双腿绵软,抬了几次都抬不上去。她趴在窗上向外看,阿齐一脚高一脚低地拨开到他腰间的草,着急地追着马车,一边喊她快点儿下来。
江临把包袱放窗边,脚踩在上面,肚子搁在窗棂上向外蹿,但她心里慌乱,腿始终抬不上去,一来二去的,竟懒腰卡在窗上。
阿齐瞧着江临滑稽模样,抿着嘴笑了出来。江临伸出双手朝阿齐挥舞,怒道:“臭小子!现在是笑的时候吗?快拉我一把。”
阿齐朝马车快跑几步,轻轻一跃,拉住江临右手,顿时绵软之感萦绕手心,想到是一个女子的柔荑,心里哄哄乱跳,直想松手,可又不能。
江临惊讶于阿齐动作迅敏轻快,想他是不是会功夫,因而没注意到阿齐怪异脸色。她转眼一看,阿齐只是跟着马车奔跑,却并不将她拉下车,当即将问题抛在脑后,喊道:“拉我下去呀,傻愣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