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摆摆手,江临长叹一声,哀愁道:“不瞒二位大哥,我阿弟因祖父母宠溺,性子乖僻,好容易我教了些礼义廉耻、知恩图报道理,可近日与街上一群混小子厮混,又忘光了。拜托两位大哥喝口茶,让他晓得真心道歉应该被宽恕的道理,好不好?”
那二人皆身高八尺以上,面容严峻、不苟言笑,闻言对视一眼,长脸的那位率先呷了一口茶,另一位也喝了,江临见了,笑得格外甜美,连声道:“多谢二位大哥了。”她拉过阿齐手腕,道:“阿弟,我们走吧。”
经过柜台时,江临朝郑老板微微一点头,郑老板却像被蜜蜂蜇了般,惶惶不可。江临拉着阿齐奔出大堂,出门后径向东跑,阿齐道:“他们是你仇人?”江临喘着粗气道:“你没瞧出他们是官府中人吗?糟了,肯定是昨晚那两个王八蛋,不过怎么这么快?”江临回头,见两人已追上来,加紧步伐,边道:“决明给我的是不是假药啊?”阿齐道:“什么决明?什么药?”江临道:“药庄小儿子,我问了他要了蒙汗药,不过怎么不管事?”
这时,他们身后风声渐进,江临转身一看,长脸男子已追到近前,她心下用力,可双脚沉重,如何都跑不动,回头一看,就见长脸男子已倒在地上,手臂前伸,正握住她鞋跟。江临踢开他的手,再一看,另一人也捂着胸口扑倒在地。
江临惊恐不已,阿齐见四周人群渐渐围拢,拉住江临胳膊,朝反方向又跑了回去,到了路口,见齐简之带领十几个人走进郑家客栈,阿齐连忙拉江临躲在一处小摊贩前。江临拍着胸口道:“惨了惨了,早知道昨晚就逃了。”阿齐道:“别怕,我们赶紧出城,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江临点点头,“好,不过我先要换身衣裳,你也换。”
两人在偏僻的街区找了家成衣店,江临选了锦衣华服并一些首饰,直接在衣店里换上,出来后,两人对视,皆是一愣。江临身着芙蓉色广袖合欢襦,袖上一串金色勾勒的竹叶,月白色腰带、烟罗紫百褶裙,行走间,珊瑚坠子敲着脸颊,脖子白皙颀长,行动间,脚不露裙,纤腰不动,微笑时,目柔光鲜、温和娴静。阿齐见惯江临张牙舞爪模样,一时之间,如此大家闺秀,竟有些不适,定定地望着她,像要重新认识一般。
江临扬起帕子,笑道:“就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我啦?不过,”江临捏着下巴左右端看,“你这个样子,倒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阿齐将换下的衣裳包好,背上包袱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日日相对,还什么在哪里见过。”江临拿起一块玉佩比对阿齐衣色,道:“你是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家子弟啊?”阿齐抢过玉佩,江临道:“做什么?吓我一跳。”阿齐道:“我自己来。”
江临瞟他一眼,耸耸肩,跟成衣店娘子借了梳妆盒,拿起眉笔对着铜镜画眉。她平时梳妆都由阿月负责,自己不太动手,一番操作下来,眉粗脸白口红,比戏子卸妆还要花里花哨。阿齐掩口偷笑,正被江临从铜镜看个正着,她挑眉道:“笑屁笑,我为掩人耳目,故意画这样的,要不要也给你画一下?”阿齐道:“饶了我吧,我怕我这样出去反而引人耳目。”江临吸口气,道:“也是啊,不行不行,我擦掉好了。”
成衣店娘子见了,笑道:“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来帮你画。”江临欢欣不已,成衣店娘子帮她画好,果真清新不少。她多给了一辆银子,与阿齐雇辆马车,要车夫出城去。
车夫道:“二位贵客要去哪里?”江临道:“大哥送我们出城便可,去哪里就不劳烦您了。”车夫笑道:“贵客误会了。你们也听说了吧?和亲的清平公主凤驾正在安阳府,因而这知府大人,对府里管控格外严格,客栈要登记旅人信息,街上晚间巡逻加倍,听说从昨夜开始,出城查得格外仔细。”江临含笑道:“清平公主在安阳府?原来如此。”阿齐道:“什么公主不公主,我们先走。”
二人上了马车,江临头靠车厢,想着风光无限的阿月,面色阴沉如水。阿齐见江临不悦,也不做声,将窗子推开一道缝,眯着悄悄打量。街上繁华如旧,车马喧、人声沸,往来行商、不绝如缕。阿齐关上窗子,望向江临,几次开口,又都以叹气终结。忽地,江临道:“我没事,在想别的,哎,快到了吧。”她推开窗子,遥遥望向城门处两排官兵,正对出城人员进行盘问。
江临叫车夫停车,观察一番后,对车夫道:“车夫大哥,实在抱歉,我想起我有东西落在客栈,麻烦您送我们回去吧。”车夫道:“那可要加银子。”江临道:“自然。”车夫又问:“哪家客栈?”阿齐道:“郑家客栈。”
在郑家客栈前街,江临让车夫停下,给了他半两银子,和阿齐下了马车。两人躲在巷口,见郑老板送齐简之出来,两人赶紧走进巷子。不想又遇一对官兵巡逻,将她二人叫住盘查,领头那人黑脸,一双鹰眼直往江临脸上打量。江临朝阿齐身后躲去,轻声道:“夫君,我怕,他为何这样看我?”阿齐身子僵硬,想抬起手臂放在江临肩头,却无论如何做不出,最后干巴巴道:“莫怕,前面就到家了。”
江临胆怯地看了眼领头人,领头人打手挡在她面前,道:“娘子,这是你夫君?你二人年岁相差有些多啊?”这些日子,江临虽撒谎驾轻就熟,可对的都是贫民百姓,乍然遭到通缉本就心慌,再见他个个戎装在身,腰佩长刀,日光照在刀鞘上,阴寒凛冽,一时头脑慌乱,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她抬头望向阿齐,阿齐面容坚毅,平静地道:“我二人受父母之命成婚,她长我几岁,我矮她几分,又有什么关系?犯了那条律法条文?”江临听阿齐如此说道,登时勇气迸发,抱住阿齐手臂,凛然道:“是啊,我们真心相待,又何必拘于世俗。”
那领头人听了,朝她略一点头,道:“娘子莫怪,近日安阳府出现一女贼,城中不少百姓失窃,是以严格盘查。娘子与相公回家后,定要紧锁门窗。”阿齐抱拳道:“多谢官爷相告。”那人一抱拳,带队离去。
待人走远,江临朝他背影挥拳踢腿,愤然道:“这个该死小心眼的齐颖川,不过就伤了那一下下,竟然在全城搜捕我,还说我是女贼?我偷他什么东西了?”阿齐道:“齐什么川?你说昨晚那个人吗?”江临摆摆手,“那不重要,你记得见他躲远点儿。”江临颓丧地蹲在地上,哀叹:“我们要怎么才出城呢?他抓不到我们,要是抓到风飘絮该怎么办?她身娇体弱的,万一受不了严刑拷打帮他们抓我们怎么办?她可是知道你的样子。喂,阿齐,你在听吗?”阿齐“哦”一声,学江临一样蹲下,双眼盯着青石板缝中的绿草,道:“我们不急离开,不如先找地方安顿下来,风声过后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