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随即又问:“那宋姐姐叫我‘阿齐’,你怎么没反映?”宋柏章为学名,他幼时在家中人人唤他乳名“阿齐”,江临理应对这个名字记忆更为深刻。阿齐双目定定望着江临,怨念的模样和记忆中某点重合,江临不禁莞尔,可又想到他如今遭际,便再也笑不下去了。阿齐似也了悟,道:“若不是那支玉镯,我也猜不到是你。”江临道:“是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过,你真的不和齐朗川一起回宋城?他毕竟是你舅舅。”若是你和他一起,还可以帮我讲讲话,不求同行,但求不要追杀。江临心里打着小九九,可阿齐却捂住胸口道:“不去,他还踢我,算什么舅舅!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到宋城。”
阿齐起身,朝江临伸出手,见她不动,面色一沉,道:“你该不会是想和他一起走吧?”江临脑中闪过与齐朗川在床上画面,顿时面红口燥。阿齐提高声量,“你真想和他一起走?”江临“啪”地在阿齐掌心拍了一下,撇着脸道:“我失心疯啊,从一个牢笼进另一个牢笼。”阿齐笑道:“那你不会和他走了?”
江临拽着他手站起来,随手在他头上揉搓两把,道:“是啊是啊,我只求我那个好阿月能说服他,明日早早启程。不过,他应该还会继续找你吧。”阿齐道:“那我们就在安阳府待几日,等他走了再上路。”江临点点头,“也好,哎,对了,风飘絮去哪了?”阿齐道:“我们在府里时就走散了,她应该出去了吧。
她害我们至此,你想她做什么?难不成想为她报仇啊?”江临嘻嘻一笑:“我若说我看中了凤栖阁的银子,想和她谈笔交易,你会不会又说我这不合理,那又违德啊?”阿齐凝眉沉思,半刻后道:“花楼女子,还是少招惹为妙。”江临撇撇嘴,有些微不悦,但还是道:“知道了知道了。”说着,大步朝前走去。
阿齐看着被松开的手,追了上去,急切解释道:“我会想办法赚银子的。”江临停下脚步,盯着阿齐,挖苦道:“卖身啊?”阿齐道:“你又不正经。”江临干笑,随后摇头晃脑朝前走去,阿齐憋足气走过去,摇着她肩膀道:“喂,你又生气了?”江临摇摇头,指着泛白天色,道:“我想吃肉包子了,哎,这逃来窜去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尽头。算了,走吧。”
两人走了片刻,竟真撞到一家包子铺,老板生火,老板娘包包子,询问之后才知要做好十笼包子才开始蒸。江临肚子咕咕叫、满嘴口水,好说歹说央求老板先蒸一笼,可老板却并不答应,没办法,江临只好加了一倍价钱。两人吃了十来个包子,喝了满肚子热汤,困意绵绵,趴在乌黑油腻的桌上几乎睡着,老板见了,拿着扫帚直往两人脚上扫,一面道:“你们趴在我这里睡觉,我还做不做生意?前面就有客栈,何不去那里睡。”
江临正要坠入美梦,乍然被惊醒,头痛难忍。她看着老板凶神恶煞一张脸,恐争吵引来人,瞪他几眼,拉着阿齐就走。阿齐也不高兴,但还是问了具体位置,之后带江临朝那边走去,“那家是个小客栈,说不定不需要什么检查。”江临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越加不舒服,感叹虎落平阳被犬欺,若将她二人身份拿出来,这个势力老板怕是得跪在地上求饶。
阿齐见江临面色不悦,安慰道:“他一个市井粗人,你与他计较作何?”江临“哼”道:“我就是这般小心眼,等姐以后赚了大钱,非得回来把这块地买下来,拿一把扫帚把他赶走,让他悔不当初。”阿齐嘴角扬起,笑道:“好,到时我和你一起来。”这许多日相处,他早已知晓江临的一颗心柔软又良善,绝不会做断人生计的事儿,她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果真,江临笑得眉眼弯弯,边幻想边描述老板痛哭流涕模样,走到巷口时就变了话题。此时天色大亮,一切都从沉睡中醒来,此歇彼长的鸡鸣狗吠、徐徐袅袅的炊烟、浓浓淡淡的饭香,是这世上最简单易得的烟火气。
江临和阿齐站在巷口,秋日稀薄的晨光,带着微凉的气息洒在两人身上。江临揉揉肩膀,看着面前幽深狭窄的巷子,不知谁还在路中种了棵桂花树,褐色树干占据大半小巷,繁密枝叶遮住两侧,根本望不见前方。江临喃喃道:“这里怎会有客栈,那个老板是不是戏弄我们呢?”阿齐拨开面前枝叶朝里望去,隐约见南边突出一条墙壁,上面刷了白灰,写着“客栈”两字,他扭头对江临道:“似乎是有,诺,你瞧,是不是写着客栈?”
江临走过去,借着阿齐拨开的缝隙,果真看到两字,不由笑道:“这里这么隐蔽,齐朗川他们肯定找不到。”阿齐点头,双手拨开枝条,让江临进去,随后他也矮身钻了进去。
两人到了门口,发现这家客栈与周围民居并无二致,白墙灰瓦、青石门楼,木门上两枚铜环。阿齐握上铜环,还来不及敲,门却打开了一道缝。两人从缝隙里向里望,只见影壁前一丛花草。阿齐道:“你等我一下,我先进去看看。”江临看着阿齐双眼,忽地有种不祥预感,她拉住阿齐,阿齐扬起笑,轻柔地道:“不能总是你保护我,从今以后,前面的路都我先走。”说着,趁江临愣怔间,推门进去。
江临看他进去,撇撇嘴,道:“什么啊,一家客栈,说得和龙潭虎穴似的。”话虽如此,眼角却堆满笑。待阿齐过去,她拎起裙摆,装腔作势地喊:“阿齐,有危险吗?有危险我跑喽。阿齐?”江临推开门走进去,提高音调,“阿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阿齐?”江临惶惑顿升,绕过影壁,就见三个穿红着绿、香气四溢的女人抬着阿齐已奔到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