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站起身,缓缓几步走到风飘絮身后,半趴在她身上道:“你这命可是我的,你要打它主意前,怎么都得问问我吧。”风飘絮红唇紧抿,将脸扭向一旁。江临勾着她下巴,笑问:“你该不会不承认吧?”风飘絮道:“我自然认,只是要我再去迎来送往,我做不到,你若逼我,唯有一死。”
妙娘与风飘絮相识最久,素来知晓她性子更烈,如今见她有自裁之意,又唯恐她惹恼江临,忙扭着腰肢,弱柳扶风般攀到江临身上,娇嗔道:“江姑娘,你莫要生气,凡是好商量嘛,这样,你累了一天,妙娘先陪你沐浴去好不好?我从含香阁买来的玫瑰香膏,可好用了,保管你脸蛋滑溜溜的。”
江临摸着妙娘手背,笑道:“还是你乖。”妙娘道:“那是自然,江姑娘,我们走。”可江临却没动,瞪着风飘絮,干巴巴道:“喂,风飘絮,你别学阿齐那个兔崽子,甩脸色给我看啊。”风飘絮泪光闪闪地望着江临,哽咽道:“江姑娘,并非我故意气你,实在是我如今,满心满意对那些事厌恶无比,我······”
江临“噗嗤”笑道:“傻姑娘,我又不是刘妈妈,怎会强迫你做不愿之事。好了,快别哭了,听我说完。”流霜将风飘絮按坐在绣凳上,掏出帕子擦去她眼角泪水,悄悄拍了拍她肩膀。风飘絮吸吸鼻子,轻轻点点头,两人齐齐看向江临,就听她兴致勃勃地道:“我所说的花楼非刘妈妈的花楼,而是淸吟之境,谈天说地、附庸风雅,做一朵清隽温柔的解语花。”
妙娘大眼珠子咕噜噜转,“只说说话?那谁来啊?”流霜和凝雪也有此疑问,江临道:“清吟小班最早出现在南国柳州城,颇受达官贵人欢迎,后宋城、我朝大京都有,飘絮,你应听说过吧。”风飘絮情绪已稳定下来,只一双眼睛仍是红的,她知不好看,便有意侧头避开江临视线,轻声道:“嗯,遇春亭、寻音阁便是。听闻寻音阁的谢宁姑娘出自陈郡谢氏本家,许多年轻公子为睹芳容,豪掷千金。”
江临双眼晶亮,大张着嘴,哈哈笑道:“如此一来,太好不过了。”风飘絮道:“如何好?谁人不知我是谁?”江临欣欣然,颇为自得,道:“你以为那个谢宁真是谢家姑娘?陈郡谢家,乃百年望族,极为清高自诩,非士族不婚,还曾有不嫁皇族之传言。他家女儿,旁系都不可能沦落风尘,何况本家?”风飘絮倾身向前,道:“你的意思是说?”江临莞尔一笑:“自然是吹嘘胡诌出来的。”
流霜将凳子拉近,眉眼弯弯道:“若如此,我们也可适当夸耀些,对不对?”江临赞许地竖起大拇指,道:“正是如此,不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下策,我们得用上策。”
四人好奇心大起,然江临只是扫她们一眼,随手拿起茶杯,悠然自得地饮起茶来。流霜与凝雪对视一眼,心道这位姑奶奶又在拿乔,两人便一左一右,握着她手,温言软语地奉承,流霜柔柔地笑着:“江姑娘,我们都是粗鄙之人,不及你玲珑心窍。你就莫要打哑谜了,快告诉我们吧。”妙娘、凝雪也齐声附和。江临这才道:“这安阳府有名的公子哥是谁?”她瞟了风飘絮一眼,见她目光凝滞,又道:“除了杜如松。”
杜如松是安阳知府公子,原本是最佳人选,可江临唯恐他与齐朗川有联系,因而先将他排除在外。
风飘絮纤纤素手搔着眉角,烛光下肌肤莹润细滑,非妙娘等人可及,江临心道难怪人家是花魁,一举一动风韵自成,有空得要和她学学。她正漫无边际乱想,就听风飘絮淡淡道:“袁一清、许曹华、虞万柯、宣胜,他们与杜如松有个花名,叫‘安阳五俊’。”
江临“噗嗤”喷笑出来,“就杜如松那样的,好意思说自己‘俊’。他若是俊,我们阿齐岂不是天仙下凡······”她话刚落地,窗口传来呜呜之声,她以为是阿齐洗漱出来,听到她的话,又生气了,连忙站起身走向窗口,却并未发现阿齐,她探身望向东厢,隐约传来哗哗水声。江临拍拍胸口,回来坐下,摆摆手扯开话道:“那四个都什么身份?哪个最帅最有钱?”
风飘絮道:“袁一清父亲乃是安阳府同知袁二白。”江临“噗嗤”又笑出来,风飘絮无奈地叹气,不想妙娘也大笑出声,靠在流霜肩上,一个劲嚷:“是什么破名,儿子和老子同辈不说,还在老子前面。”流霜和凝雪皆抿嘴轻笑,风飘絮脸上不禁也多了些笑意。
江临揩掉眼角泪珠,手伸到风飘絮桌前,道:“你继续说。”风飘絮拿起帕子给她,之后道:“袁二白来安阳不足五年,据说他伯父乃吏部考功司司长,因而与杜兴国关系十分微妙,可他们两位公子关系却极为要好。”
江临以手撑颐,想到:吏部考功司司长确实姓袁,且来自陈郡袁氏,是真真正正的百年望族。若这个袁二白真是袁氏子孙,看不起杜兴国也是可能的。她点点头,又问:“其他呢?”风飘絮道:“许曹华乃是安阳知府管家之子,而虞万柯是安阳府最有名望的儒学之士。”
流霜推开妙娘的脑袋,面露惊奇,“那个虞家书院莫不是他家的?”风飘絮点点头,“正是。”江临沉吟道:“那宣胜该不会是家财万贯吧?”见风飘絮目中流露几分惊讶,江临便晓得自己猜对了,“这五人关系如何?”风飘絮道:“常结伴来凤栖阁,但杜如松对那四人言语间常有不屑之词,至于其他几人是否一样,我便不知了。”
江临笑道:“这足够了,我们先从袁一清下手。宣胜、虞万柯其次。”风飘絮、流霜、凝雪齐齐点头,妙娘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水般莹润的双眼满是疑惑,“你们都点什么头啊?都知道为什么找他吗?我怎么不知道啊。”流霜点着她脸颊,笑道:“你不用知道,你就按照江姑娘吩咐便是。”
妙娘朝江临看去,又问:“为什么啊?”江临伸个懒腰,哈欠连天地道:“阿齐怎么还没洗好?我都快困死了。”妙娘箭头般向外冲,“我给你看看去。”流霜正要喊她,门外传来沉稳有力敲门声,“江临,我洗好了,先回房了。”
妙娘眼疾手快拉开门,“阿齐小兄弟,进来坐······额,人呢?”她探头出去,却没见到阿齐身影,抬手揉揉眼睛,回头问道:“我听到阿齐声音了,可他人呢?”
江临伸手在妙娘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早走了。好啦,我去洗漱了,你们也快歇歇吧。飘絮,你晚上住哪儿?”
妙娘拍拍胸口,“自然和我睡啊。”流霜笑道:“你那呼噜声,还不把飘絮给吵死,我和你睡,飘絮和凝雪睡。”妙娘不乐意道:“我是大美女,哪里有打呼噜,你不要冤枉我啊。”她可怜巴巴看向风飘絮,摇着她手臂道:“飘絮,和我睡一屋吧,咱们俩说悄悄话好不好?”风飘絮不忍拒绝,点头道好。妙娘无比欢喜,拉着风飘絮,小鸟般欢快地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