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洋彼岸的芝加哥时,天正晴。列车在山间穿梭,一会儿上山,一会儿入海,车厢内依旧平稳。
来接车的导师是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呼吸器,通过一根导管连接着身后的氧气罐车,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一个音律不通的音乐麻瓜在拉一架破碎不堪的风琴,毛骨悚然,就像一具干枯的尸体复苏。铁制的呼吸器遮住了下半张脸,自带着摄人的气场,能吓哭小孩子的那种。
这是冯·施耐德,他曾经亲自来华夏考察过楚子航。他见过施耐德,施耐德却没见过他。
当初施耐德与楚子航在一座铁道桥下见面,那里来往的人很少,楚子航在红绿灯下站着。两人隔着一条街对视,红绿灯变化了三个循环,他们之间没有说任何话。姜季伦就在不远处猫着,以他的血统优势施耐德不会发现他。
他们就像两只独狼相遇,绝不会凑在一起闻来闻去,而是隔着安全距离彼此审视。
姜季伦能够看出施耐德大衣中裹着的一把手枪。大概是如果楚子航表现可疑,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掏枪干掉楚子航,但他不知道还有人在注视着这一切。如果他真的掏枪,被干掉的就是施耐德了,那个卡塞尔学院,不去也罢。
螳螂盯着地上吃草的蝉,却不知道黄雀正在树上立着。
CC1000次快车其实只有一小截路和普通列车并轨,很快它就从一条岔路脱离了芝加哥铁道公司的铁路网,一头扎进了浓密的巨红杉林。
伊利诺伊州北部的红杉林,把五大湖区环抱在其中,生长着树龄在一千年至几千年的巨型红杉,遮天蔽日。即使在阳光最炽烈的白天,这片森林里也是很阴暗的,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流泻下来。
秘党称这片森林为“维达树海”,意思是它是巨木组成的大海。“维达”则是北欧神话中的森林之神。
千万颗大树的虬枝包裹着CC1000次列车,列车仿佛一头暴力的狂龙,要从巨木组成的海洋中冲出一条路来。
列车从层层叠叠的巨红杉中驶出,穿越笔直的长桥,行驶在浩荡的大湖上。湖面晶莹,在微风中有着轻微的皱褶,不时有鳟鱼跃出水面。
虽然是片湖,可名字是“妖精海”,出自凯尔特神话中,赠送断钢剑给亚瑟王的湖中妖精。
“嗡……”列车拉响汽笛的同时开始减速,因为看见妖精海,卡塞尔学院站就在望了,那古老的、与世隔绝的校园就位于妖精海对面的半山腰。
卡塞尔学院,神秘的屠龙院校,位于美利坚境内伊利诺斯州五大湖区芝加哥远郊。学院表面上研究古代爬行动物,其真面目是欧大陆混血种组织“秘党”成立的屠龙专业学校,以德意志屠龙世家“卡塞尔”的姓氏命名。
一脚迈入学院,姜季伦下意识的扭扭身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禁锢住了……是他的言灵。
“是戒律吗?”姜季伦嘀咕。
在车上,楚子航就换好了衣服。一身墨绿色的西装,修身合体,领口是银色的细边,金色的衣扣和袖口闪亮,胸口处有用银线刺绣的徽章。
看到这身衣服,姜季伦皱眉,嘟囔到:“我的天,这该死的审美,秀的我双眼一亮。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这糟糕的审美,简直跟玛丽的奶奶煮的咖啡一样糟糕,我向上帝发誓,这绝对是最糟的。要是我的叔叔于勒在的话,我打赌他一定会用皮靴子尖亲吻你的屁股!”
“呵呵。”说完,姜季伦干笑一声。
“好了,忍忍吧,虽然外观方面差强人意,但好在还是挺实用的。当然如果再配一顶帽子,我也受不了。”楚子航在系上校徽,整整衣领。现在他心情不错,不介意说两句。银质的校徽上刻着半朽的世界树,一半极其茂盛,一半彻底枯萎。姜季伦是没有校服的,他还不是这里的学生。
施耐德早已经离开了,办完新生入学手续,两人在学院转着。又是个春天,晌午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入眼所见的哥特式建筑,头顶尖尖长长的。外面是绿色的草坪、绯红色的鹅卵石路和古典建筑群,远处仿佛教堂的建筑顶上有鸽子在起落。
走着走着,安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热闹了,刺耳警报声在校园里回荡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大中午的,这么大一个校园,内部却是空荡荡的,除了那帮在修修补补的维修部干部,就只剩下他、楚子航还有刚刚走掉的施耐德。
“自由一日。”楚子航平静的说到,他听姜季伦说过,在卡塞尔学院每年都会有这么个自由一日,这是一年中最自由的一天。
“对,”姜季伦点头,“在这一天里,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可以尽情的玩耍,尽情的展现自己除言灵外的所有能力,可以动用任何弗里嘉子弹的武器,但不能造成人员伤亡。”说着,两人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巷子外面流弹横飞。
“不过这只有本校学生才可以参加,本来在这一天外校人员都不得入内,要不是家里和学校沟通过,我都来不了。”姜季伦耸耸肩,像是为不能参与这么一场盛会而感到遗憾。凯撒啊,或许是个不错的对手。正好,明年还有楚子航,1vs2,想想就让人激动。
“那我就去了。”外面枪声逐渐平息,楚子航忽然说,他想见识见识这间学院内所谓的精英和他有什么不同。
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园播音系统像是打了个盹儿刚刚醒来,这间学院也跟着醒来。
姜季伦走出巷子,正好看见一个穿黑色西装、戴红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大声地叹气,夹在在一群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中间向这里走来。
他走到姜季伦面前,看着这个表情淡然的年轻人,简直是不知所谓!没好气的嚷嚷,“你是来参观校园的?怎么进来的?不知道今天不让外人来吗!”
“哦,我和校长打过招呼了,现在先来探探路,明年好入学。”姜季伦说着,双眼四顾,在一个宽阔处见到了提刀的楚子航。姜季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头坚硬的头发毫不驯服,指向不同方向,凌厉如刀剑。
楚子航对面是个金发男人,那头金子般耀眼的长发披散下来,衬着一张清晰如希腊雕塑般的脸,英俊得不可逼视。他的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目光全无温度,把那柄猎刀在空中抛着玩,带着冷冽的笑意。
“新人,你很强,可以来我的学生会。当然,也可以不来。”男人说完,带着聚集来的一帮同样深红色作战服的人扭头走了。人们在他身边散开,或左或右,如图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我和他平手。”楚子航走来黄金瞳中还闪着明亮的光,显然刚才的战斗使他很满意。
“他?还行吧,”姜季伦摊手,“无奈”的说。
“喂,兄弟。”姜季伦拦住一个走过的人,“那个风骚的金毛是谁?”
那人身穿黑色作战服,脸上带着点淤青,听到姜季伦这话,瞪大眼睛,“那是学生会主席凯撒·加图索,你居然敢说他是金毛?幸好我是狮心会的,否则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