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一人一骑沿道疾奔。林七此时易筋经已然大成,内力优厚绵长远非他日可比,十余里下来竟不再骏马之下。
二人到了江州,眼见天色已晚,便匆匆寻了客栈住下。
林七身无分文,正愁怎么应付房钱,却见念雪摘了耳坠递与掌柜,只说明日取了银子来赎。
那耳环虽份量不重,却是纯金打造,抵过房钱绰绰有余,掌柜自然再无二话,只是神色玩味地瞧着林七,显然将他当成了傍上富家小姐吃软饭的家伙。
林七虽满心郁闷,却是无力辩解,谁让自己身无分文呢,只得尴尬一笑,独自上楼睡了。
次日清晨,念雪去兑银子,将林七独自留在客栈。他本十分好奇念雪兑银之物,想要跟去一探究竟,却被一口回绝了。
约莫巳时初刻,忽听得楼下一片嘈杂,不时有桌椅翻倒之声。林七推门向下观望,只见店中闯进十余个人来,全都带着刀剑,将楼下的客房一一踹开搜查,却不知在找寻什么。
掌柜与伙计苦苦哀求,那些人却毫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那伙计稍微站得近了些,被一壮汉随手一推,踉跄跌出丈许,撞得桌翻人倒。
片刻之间,这群人奔上楼来,照旧将客房一间间盘查,掌柜与伙计阻拦不住,唯唯诺诺跟随在后,只盼别再生出事来。
不一会儿,那壮汉来到林七门前,侧眼瞥了他一眼,大模大样的进门搜查。林七见那人右耳缺了一半,心中微感讶异。
再瞧众人时,只见这群人有的缺了半片耳朵,有的鼻子竟被削去大半,还有两个裹着纱布,显然是新伤,心道:“这些人只怕是来寻仇的,却不知他们的仇家是谁?”
他不知事由何起,见这些人虽强横霸道,却也并未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是以也就不愿生事。
又过得片刻,这些人盘查完毕,似是并无发现,互相招呼一声,不一会儿便走了个干净。
那掌柜愣得半响,悠地手拍胸口哆嗦着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总算没生出事来!”颤颤巍巍走下楼去。
那伙计却老大不忿,朝着众人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低骂道:“欺软怕硬,什么东西?”林七道:“小二哥,这些人风风火火的,到底在找什么人?”
那伙计道:“公子是外地人吧?竟不知这江州城里的大事?”
林七点头道:“在下并非本地人,昨夜才匆匆至此,不知这江州城出了什么大事,请小二哥指教!”
伙计摆手道:“指教谈不上,左右无事,与你说说倒也无妨!公子可听说过青狐仙子吗?”
林七摇头道:“未曾听过!”
伙计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青狐仙子外人不知,在江州却十分有名。听说她老人家昨夜又现身啦,削掉了两个人的鼻子,割了一个人的耳朵!这些人疯狗似的乱窜,就是为了寻她!”
林七道:“这青狐仙子何许人也?为何割人耳鼻?”
伙计道:“这仙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是不是人,至今也没人能说得清,但她对付的却大都是有家室之人,这些人或虐待老婆,或背着原配逛青楼找小妾,也有因赌债卖妻卖女的,一旦让这仙子碰上,或削鼻或割耳无一列外。
也有那欺男霸女的浪荡子,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一旦叫她碰上,那从此便不再是男人了,就为这个,三年来自寻短见的可不在少数。”
林七越听越觉诧异,说道:“她既是出手伤人,即便身手再好,总不免被人瞧见,怎会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伙计道:“传说她现身之时,有时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有时是中年妇人,有时化作苍苍老妪,有时甚至变作男人,所以根本没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林七道:“即是如此,这些人却又如何寻她?”
伙计道:“据说仙子身上有一股奇香,闻之便会令人四肢无力,每逢她现身之际,这些人便会成群结队到处乱窜,搜罗城中大街小巷,见到女子便观形闻味,妄想将她找出来。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背后都称他们为疯狗。”
林七道:“这青狐仙子倒是个奇人,只是这手段却未免太狠了些。”
伙计道:“公子此言差矣。仙子虽说下手颇重,但这些人却都是咎由自取,拜她所赐,这城中女子也才能抬头挺胸,气象也比以前好多了。若不是如此,百姓怎会称她为青狐仙子,比如那些登徒子,就对她恨之入骨,私下里称她为鬼面狐。”
林七不愿与他争辩,忙道:“小二哥说的是,多谢指点了。”伙计道:“公子客气了,不过些闲话而已,哪里说得上指点。”顿了顿又道:“恕小的多句嘴,公子可曾娶亲了吗?”
林七摇头道:“还未曾娶亲。”伙计笑道:“公子既未娶亲,青楼妓院大可去得,只是若碰上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少惹为妙,否则让这仙子碰上了,那可不是玩的!”
林七暗道:“你这伙计,却把我当什么人了!”随口道:“多谢提醒!”伙计又客气了几句,转身下楼去了。
林七转身踱入房中,心中仍想着那青狐仙子,暗忖道:“听小二哥所言,此人极擅易容化妆之术,只怕多半与那千面妖狐有些关联,也说不定便是她本人。
男人打老婆的确于理不合,但‘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此人单凭一己之念动辄割耳削鼻,未免过于偏激。
至于那欺男霸女之人,偷香窃玉之贼,他们的确该杀,但似这般凌辱折磨却也非侠士所为。此人想来必定极其乖戾自负,倘若当真遇到,还真得小心谨慎!”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林大哥,你在做什么?”却是念雪转进屋来。
林七道:“你在江州这许多年,可曾听闻过请狐仙子吗?”念雪道:“那是自然,她是我们女子的守护神,专门惩治你们这些坏男人!”
林七道:“什么你们我们的,我可算不上坏男人。”念雪笑道:“你现在不是,以后未必便不是。到时候她定会割了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