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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身世

蓝风道:“爹,难道我们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么?”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蓝飞虹反问道。

“这种人留在世上,岂不是祸害?”蓝风挺着胸脯,大声说道,“就算不为自己报仇,也要为民除害才是!他若不死,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亡灵如何能安?”

“你跟我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蓝飞虹想了想,又道,“有些事情我原本打算永远不告诉你的。如今你长大了,我想你有权自己做出决定了……”

蓝风眉头紧锁,道:“爹,什么事?”

“谁都可以杀他,唯独你不可以!”蓝飞虹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因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犹如晴天霹雳,蓝风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后面蓝飞虹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那天,蓝飞虹回到渔村,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冲进火海里,一番搜寻,抱出来的却只有爱子幼小的尸身。蓝飞虹双眼血红,面目被浓烟熏得漆黑,须发皆被火苗烧焦。一声狂啸,山崩海啸般,天地仿佛也为之变色。

他赤着脚一路狂奔,闻讯赶来救火的村民们纷纷避让,来不及避让的被他撞得人仰马翻。

长剑出鞘,不死不休。

他咆哮着,挥剑迎风。

狂风卷起落叶,剑气扬起黄沙。

天地一片昏暗。

他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任由乱发在风中飘散,只管往前冲。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他沿着海岸线一路追赶,哪里还有爱妻的身影?

茫茫大海上乌云密布,疾风骤雨下波涛翻滚,四下连一艘船只也没有。原来情急之下,他只顾狂奔,却跑错了方向,此时风暴将至,渔船都泊进港湾里。

追到一处断厓边,他已精疲力竭。

暴雨倾盆而下,却无法洗刷去他胸中的悲愤与暴戾。

忽听山崖底下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夹杂在风雨中,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正在此时,啼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听得真切。

他停住了脚步。

是下去救人,还是继续追寻爱妻?

侠义心肠最终战胜,他沿着崖壁攀岩而下。

海风呼啸,潮水轰鸣。

断崖下,昏暗中。

一个瘦弱的妇人躺倒在礁石后面,身上缠绕着藤蔓枯枝,周围的海水已被染成血红。浪潮还在一遍又一遍贪婪地洗刷着她整个下半身。

她双腿严重变形,锋利的断骨刺穿皮肉暴露于外。怀里的婴儿身无寸缕,脐带尚未断,稚嫩的皮肤冷得发紫,哭声渐渐微弱。

蓝飞虹恻隐之心陡然而起,他从妇人手中接过可怜的婴孩,挥剑斩断脐带,脱下袍子将他紧紧包裹,搂在怀里。

妇人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她断断续续地把整件事情告诉了他。末了,她哭求蓝飞虹两件事:第一,收留下这可怜的孩子;第二,隐瞒孩子的身世。

直到蓝飞虹点头,她终于如释重负地闭上了双眼。

蓝飞虹凝视着手中的长剑,剑上沾染着血迹。——脐带血。

夺妻之恨,恨入骨髓;丧子之痛,痛彻心扉。

这把剑本来是要痛饮仇人的鲜血的,却偏偏阴差阳错救下了仇人的孩子。

乌云渐渐散去,一轮火红的朝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

他的剑不再是生命的终结,第一次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上天还是公平的,在夺走他一个孩子的同时,又送回了一个到他手上。

婴儿稚嫩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正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正是这只手把他从修罗门前拉了回来。

心魔已除,佛心即生。

“孩子,谢谢你。”蓝飞虹说道。

蓝风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

眼前这个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可是他毕竟是他亲生父亲,他又怎能下手?

杀,不杀……

蓝风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啪——,他重重地一掌印在独孤冷胸口。——他最终还是出手了。

独孤冷像一只被抽空的麻袋,软瘫在地。

其实独孤冷一直在暗暗运气,此时已经冲开了所有被封闭的穴道。可是,也不知为何,面对蓝风击来的重重一掌,他竟然忘记了招架,甚至连躲避都没有。

“我与你恩怨已清,你走吧……”蓝风背转身,负手而立。

蓝飞虹道:“他武功已废,今生恐怕再不能作恶了,你……”

“您别再说了,孩儿今生只有一个爹,那便是您。”蓝风斩金截铁地说道。

独孤冷苍白的脸上一丝苦笑。

“我从来没有你这个父亲,今生我也永远不会与你相认!”

“你们的恩怨已清,我的账还没有算!”只听一个人说道,“你不杀他,我杀!”

蓝风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花大姑。

“也许在你们的眼里,我只是个低贱的淫荡的女人,任何男人都可以和我上床。”花大姑接着说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要想生存,我就没得选择。”

她似有意又无意地看了蓝风一眼,又道:“我花大姑一生中遇到的男人是不少,但真正让我动心的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和尚……”

她慢慢地走向独孤冷,道:“和尚也曾是你的师父,你是不是也应该下去陪他……”说着说着,她猛扑过去,紧紧抱住独孤冷……

独孤冷本来就背对着悬崖,在她一扑之下,两人双双跌落。

“和尚,我来了!……”

“好一个刚烈的女子!”蓝飞虹赞道。

只有蓝风心里五味杂陈。

白素素愧疚地看了蓝飞虹一眼,低下头去,喃喃道:“我……”蓝飞虹看着远处,轻轻道:“你不要说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就让它过去吧。”

“我忘了告诉你,你还有一个女儿,也在快活岛上。”白素素道。

“我的女儿……”蓝飞虹没完全明白。

白素素道:“你忘了么,我走的时候,肚子里面已经……”蓝飞虹喜道:“是呵,她今年也该十八岁了!”白素素道:“就是,刚好十八。”蓝飞虹叹道:“我还没来得及给她起名。”白素素也叹道:“她叫‘海灵儿’,其实这名字也不是我起的。唉……她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海灵儿被独孤冷点了穴道,还孤身一人留在王府后院里。

蓝风见她脸色有变,心知不妙,忙问道:“灵儿是不是还在王府后院?”白素素点点头。

蓝飞虹也看出来了,沉声道:“需要我助你么?”

“不用。您们先聊,孩儿去去就来。”蓝风说完就飞奔而去。

白素素急道:“她穴道被制,只恐迟了会有危险!”蓝风早已跃出几丈远,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蓝风不想让他爹与他同去,因为他知道二老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叙。

而他,也同样有话要对灵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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