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目光看向大堂门口,却见门口边的人都主动让开,木慬和一名不认识的青年并排走在一起,后面跟着几人,西阳公赫然在列。
那青年看起来比木慬要年轻一些,他长着一双新月眼,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脸型和木慬很像,但和木慬站在一起完全是两种气质,木慬凌厉的咄咄逼人,而那青年气质温和让人亲近。
明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温晓艺,温晓艺凑过来轻声道:“和太子一起的是三皇子木瀚,和阿公说话的是户部的主官卢建岳,他也会任商会的副会长。”
财政、贸易都由户部控制,但户部的主官卢建岳,在朝堂上却是与三皇子走的很近,如今商会三皇子也插上一脚,看来木慬回上京后真是举步维艰,第一次正式露面也被三皇子分去了风头。
木慬进了大堂,一眼就看到了明月,立马笑着向明月的方向走了过来,到了明月身前,却先和身边的三皇子木瀚道:“这位是明家的世子明月。”
木瀚轻笑道:“今日才见到小世子,等入了太学就是我的师弟,到时定要多来走动。”
这一句话出口明月就成了他的师弟,今年和明月一起入学的木慬也平白低了半辈去,要不是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很难不让人觉得别有用意。
明月面无表情道:“多谢三皇子。”
明月却对这一副以长辈自居、高高在上的姿态毫不感冒。
木慬在一边笑看着明月,似乎很有兴趣看明月和木瀚交流。
这时三皇子木瀚身后一名黑衣青年沉声道:“明镜在太学已经长年第一位,他的弟弟应该也不弱于他吧。”
明月皱了皱眉头,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明月身上没有天地元气波动的气息,大概率甚至还未入修行之门。
此人却偏偏第一次见面,就拿修行有为的明镜和他比,明月心中郁闷,即使认为是对立关系,也没必要只见第一面就针锋相对。
木慬听到这话,更是眼睛一亮,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那不知道第二位是谁呢?”明月笑嘻嘻的道,他向来是学不会忍气吞声,更何况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
那黑衣青年被憋得说不出话来,上京城里关注太学的人都知道,三皇子与明镜同为一年入学,却始终只能屈居第二位,这话却不是他能当面好说出口的,只能沉默不言。
三皇子却一笑道:“略有惭愧,太学第二位一直是我,要论我们太学的天之骄子,只有你哥哥明镜可以算得上!”
明月微笑道:“我自然是比不过三皇子的。”
明月只说比不过三皇子,自然不好在与明镜相比,那黑衣男子也没法反驳。
木瀚笑着点点头,也不等明月说话,便往西阳公和卢建岳的方向去,黑衣男子冷着眼盯了几眼,也跟着三皇子往大堂另一边去。
明月见两人走远,轻声问木慬道:“你今天怎么样?”
明月开口第一句却没问其他事情,因为早早得知今天木慬要来,就很是担心。
他知道木慬在十二年前刚去凉都时,就由于水土不服,患上了奇怪的头疼顽疾,每个月的今天都会复发,虽说这么多年调理以来,已经慢慢的好了很多,但在这个场合下还是让人有些心忧。
木慬轻轻的点了点头,回答道:“上午应该没事。”
明月松了口气,撇了撇木瀚旁边的黑衣青年,这才问道:“这人是谁?”
木慬回答道:“乐景澄,乐烨阁老的亲孙子。”
明月疑惑道:“乐家的人,我得罪他了?”
木慬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轻声道:“可能他看你不爽吧。”
明月目瞪口呆,却听见身后也是一阵一阵的轻轻的笑声,转头看见温晓艺捂着嘴在笑,不禁疑惑道:“你也觉得很好笑?”
明月虽然已经回到上京一个多月,甚至都很少出明园去,上京当然有很多人在盯着他,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没有道理可言,有些人想看他出丑犯错,也许是为了利益,也有可能就是针对明家、木慬甚至明镜。
正当明月一阵郁闷的时候,商会成立的仪式已经开始了,西阳公和卢建岳上台说了些官话,便宣布东海商会正式成立,而东海郡许诺的赈灾款,也将陆续的到恒河边几个郡。
明月有些感慨,一路从南到北穿过燕国,因为没有沿着恒河走,所以没去到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去。
但是从东宁城边见到的的流民和耳闻的消息,明月深切的知道在上京城繁华的表象下,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站在台上的这两个人,是燕国的未来掌控者,他们会让这一切变好呢,还是变得更糟?
.....
木慬看着身边的明月一直心不在焉,不知他心中的感慨,以为他还在为刚刚乐景澄的事不解。
于是悄悄的问道:“怎么,你想不想知道乐景澄为什么要出言刁难你?”
明月不在意道:“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原因,再说他也就只能逞一时口舌,没人真把这当一回事的。”
木槿轻声笑道:“有一个原因,你肯定没想到。”
明月盯着木槿看了一会,见木慬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知道他绝没有说假话,里面一定有其他隐情,便道:“快说..”
木慬揶揄道:“这话我早在和川城就想和你说,只可惜你不太想听。”
明月回忆了一下,完全没有记起什么,便不耐烦道:“现在我想听了。”
木慬叹道:“我在和川城与你说,你和温晓艺是两个世界的人。”
明月有股不好的预感,问道:“怎么又和她有关系?”
木慬道:“乐家和温家已经互交了拜帖,据说已经成了婚约。”
明月下意识问道:“就是他们俩?”
木慬点了点头,据他所知,这次的商会成立和赈灾之事是温家和乐家极力撮合而成,所以这卢建岳才能依托乐家的关系当上商会副会长。
温、乐两家关系也愈加亲密,这次温晓艺来上京,不仅是来入太学这么简单。
要知道太学虽是燕国最好的学府,但东海郡的山海阙、甚至东海边赵国的玄光府也都天下闻名,更不如直接去天下十家求学,温晓艺又何必舍近求远?
明月见木慬点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刚才乐景澄到望海楼的时候,一定是看见了温晓艺勾着他的脖子那一幕,所以才会当众刁难明月。
木慬接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明月没好气道:“什么怎么办,他这么小心眼,我还能和他一般见识不成。”
木慬笑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明月看着木慬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和她有什么吧?”
木慬看着明月一脸平静,问道:“你真这么想?”
明月避开木慬的眼神,隔了一会儿,缓缓道:“或许吧,顺其自然就好。”
明月自己都不知道他该怎样面对现在的情形,虽然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失落,他也绝不否认从拒乌峡到上京一路而来,对温晓艺的好感。
但是他真切的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会变化,也有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凭感觉就能判断和决定的,更何况温晓艺这个奇怪的性子,要想一纸婚书把她困住,还不如相信这世上真有绿色的沙漠更靠谱。
木慬认为他说的顺其自然只是借口,他没想到的是这就是明月真实的想法,或许有些时候,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决定。
明月看着快要结束的仪式,突然问木慬:“你觉得这次赈灾真的是好事?”
木慬面不改色问道:“国君已经正式颁布诏令,与东海郡的协议也已经达成,不然你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
明月问道:“你和我说话何必避重就轻,成立商会对燕国来可能也有益处,但是再精美的阁楼地基没有打好,终究有一天会倒塌,再多的钱和粮食真的能救的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燕国从很久以来就国力渐弱,梁国能一路北上打到上京城外,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燕国失了一座燕门关,少了一个明守一。
今年之前,或许燕国还能勉强维系着表面的光鲜,但是一场不停的大雨将表面华丽的掩饰冲刷的干干净净。
明月清楚的知道,上京的大人物们依然醉心于权力的游戏,但一碗飘着几粒米的粥救不了将死之人,也扑灭不了心头的火,只能让官员和贵族们又多了些挥霍的资本。
木慬脸沉了下来,尽量克制住自己情绪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明月似乎没看见木慬明显不高兴的脸色,继续问道:“那你是乐见其成还是想要改变呢?和我说实话,这关乎到我对你的态度。”
这时木慬第一次听到明月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心下一惊,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直视着明月坚定的道:“我当然想改变,但不是我能决定的。”
木慬似乎又强调了一遍,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明月莫名一笑道:“那就好。”
不管木慬是不是乐见其成,但是他至少是明月从小认识的木慬,明月相信他仍然保有一份初心。
木慬见明月终于笑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明白明月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深沉,这样的明月让他从心底也感到一丝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