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下,感到有些耳熟。抬起头来,却见竟是易先生,他手里拿着这本《叁佰柒拾壹—七院试》,正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明月。
“今天早上很多人读了你作的诗,你得榜首的赔率便升到了一赔五。”
易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书册,看到三人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指了指刚翻到的那一页道:“现在一赔五十,只因为你大伯明述今日晚间和吏部其他官员吃饭时,不小心说漏嘴了几句话。”
明桥有些诧异的问道:“什么话?”
“我那侄子明月二岁时就患了怪病,整个人灵都快消散了,最后好运活了下来,中途请了很多人来看,甚至用仙术探查过身门和心门,我弟弟守一曾和我说起过,探查到明月的心门与天地不通。”易先生原原本本的把明述的话说了出来,又面带怜惜的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明桥却皱起眉来,看了看明月,又看了看易先生,反驳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拿出来说竟然还有人信。”
明月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心寒,今天早上他刚搬出明园,大伯晚上便说这些话与他划清界限,心里有些发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易先生见明月一言不发,也没流露出一丝情绪,忽然笑道:“信或者不信,我都决定赌一把。”
说完招呼一旁的侍从,说道:“十万两,一赔三十五,明月上榜。”
明桥和黄少悠都吃了一惊,十万两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眼前这人竟出手如此阔绰。
一旁的侍从似乎和易先生很熟,听了这句话,应了一声便走去帮他下注,不一会拿了一张木牌来,弯腰恭敬的呈给易先生道:“注已经帮您下好了。”
“这东西你们收好吧,不用给我。”易先生摆摆手,没接木牌,他也算得上这里的常客,自然放心的很。
侍从听话的端着小小的木牌退下,一边的黄少悠终于忍不住道:“您真敢这样下?”
易先生两眼注视着明月,笑道:“我相信你。”
明月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完全看不透易先生,更没想到爱财如命的奸商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难赢的赌局。
“如果真的相信我,不如试试这一赔五十的?”明月打趣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有信心了,不过我这人不太懂赌,所以还是保守点好。”易先生笑眯眯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
“那我也跟着压一千两。”明桥咬着牙也叫来了侍从,从怀里掏出了银票,一手递了出去。
黄少悠看着都有些动摇了,打定主意便没有丝毫犹豫道:“我跟着易先生压三万两。”
“原来黄少也认识易先生?”明月倒是有些惊讶,易先生出现后明月也没说过他的名字,黄少悠却知道他叫易先生,看来他们俩之前应该打过交道。
“去年我得榜首的赔率是一赔三十,我自然赚了一大笔,但是压这一注赚的最多的应该是易先生了吧,我现在都不知道易先生当时怎么敢这么肯定。”黄少悠笑着询问易先生,两眼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易先生没有一点得意之色,语气平静的道:“我可也是东海郡人,自然识得黄家二公子。”
“就算是我家人,怕也不敢下这一注。”
“我不懂赌博,只懂得看人看事。对我而言,只要比别人多看到半分,便多看到了五分赢的机会,不是吗?”
“有道理。”黄少悠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那你为什么敢跟我下今天这一注呢?”易先生反问他。
“我不懂看人看事,却懂赌博。有些时候跟着手气好的人总不会错。”
易先生听完哈哈大笑,也说了一句:“有道理!”
不一会侍从将下注后的木牌递与明桥和黄少悠,黄少便准备带着两人去三楼问问买消息的事情,易先生听他们要去三楼,摸了摸胡子,笑道:“我与这楼的主人有些渊源,如果要买一般的信息,你们自行去三楼便可,若想买些隐秘的消息,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介绍。”
明月听后看了一眼黄少,黄少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易先生了。”明月行了一礼道。
“没什么,帮你这忙,就当你让我赚大钱的谢礼好了。”易先生说完便率先往前走。
三人赶紧跟上,明月暗道我自己都不觉得能在七院试上榜,你倒是胜券在握。
上了三楼,环顾之下却没什么人影,整体环境和装饰反而清新雅致起来,跟一楼和二楼截然相反,还可以看到路过的墙壁上,挂满了名家的书法和画作。
跟着易先生穿过一条长廊,快走到尽头时易先生轻轻推开一扇房门,明月跨进门里,里面和横隔成了三间,互相连通。一边是书房,中间是客厅,另一边是卧室。
易先生示意三人坐下,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书柜旁,摇了摇挂在柜上的铃铛,铃铛清脆的响了几声。
易先生做完这事后便也过来坐下喝茶,不等杯中的茶刚刚喝完,便听到有人敲门,明月起身想去开门,易先生笑着用手示意明月坐下,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开之后,隔着易先生,明月隐约看到门旁有个侍从打扮的人,佝偻着背,也不进门,悄声与易先生交谈了几句。
这时易先生转过头来,笑着对他道:“若有问题想问,便跟着林伯前去。”
明月起身向易先生行了一礼,便出了房门跟在这林伯身后,一路上明月想要搭些话,林伯不太爱交谈,让明月莫名的有种和小五字说话的感觉。
两人上了四楼,又走了一小段距离,林伯停在一扇乌木门前,抬手示意明月独自进去。
明月推开门,发现这间房间与刚刚三楼的房间布局差不多,厅中一名老人坐在一副轮椅上,即使现在是夏天,腿上依然盖着厚厚的毯子,应该是有腿疾。
轮椅上的老人仰起头来看着进了房间的明月,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轻轻的对明月笑了笑,示意明月坐下,这一笑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
明月坐在老人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老人看出了明月有些拘谨,于是先开口道:“我叫玄页,掌管整个永盛居,易先生和我说你想做个交易?”
明月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玄页抬手打断了明月:“你说话之前,有些事必须和你说清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就得有相同价值的东西来换。”
“怎么个换法?”
“我大概知道你想问的几个问题,太隐私的你绝不会问一个第一次和你见面的人,太简单的事你自然也不会问。不如我先和你说说,你可以拿来交换的筹码。”
“请说。”明月见眼前的老人似乎对自己有些了解,想听听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
“你腰间的玉和一条命。”
“一条命?谁的命?”
明月有些惊讶,这老爷子想要的东西倒很是奇特,他腰间的生身玉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易先生第一次看见便想要去,肯定有特殊之处。但是这个“一条命”就让明月有些不太明白,他就算想杀人也得有那本事才行。
玄页缓缓解释道:“如果你选了这块玉,只要我知道的事都可以告诉你;如果你选了一条命,等我有需要了,帮我杀一个人,或者答应我不杀一个人。”
明月长叹一口气:“比较下来,似乎我只能选答应你不杀一个人,您现在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玄页有些神秘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有一天那个人会是我也不一定,你只要记住这个承诺便是。”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承诺竟然也这么值钱了。”明月自嘲道。
“有些东西是消耗品,过期了就一文不值;有些东西是珍藏品,越久越有价值;而你这个承诺是定制品,不论会不会有其他的顾客想买它,唯一能肯定的是,定制它的人一定会付钱。”
玄页早已猜到明月的选择,毕竟不杀一个人总比杀一个人容易,许下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总比丢失一件珍宝更能被接受。
明月点了点头,见玄页正有些严肃的看着自己,便笑道:“在问正式的问题之前,可不可以附送一个小问题给我,毕竟这买菜还得讲讲价,吃饭还得送壶茶对吧。”
玄页有些无奈的问道:“您先说说看。”
明月顿时嘴角一扬道:“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看上了我这块玉?”
玄页倒是松了口气,他生怕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子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于是解释道:“我只看出来了这是你的生身玉,但绝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生身玉。”
“生身玉难道不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吗?”这让明月有些诧异,这和他知道的完全相悖,每一块生身玉只有一个主人,人死玉碎,已经是人们所默认的常识。
“这块玉可以是生身玉,但不仅是生身玉,我也看不出他的玄妙来,但既然是你母亲的东西,我也愿意用大代价来换。”
看来这块玉不仅有生身玉的功能,还有些明月完全不知道的价值,玄页的理由倒是和易先生很是相似,看来又是一个被自己母亲大人影响不小的人,可惜的是那个女人怎么什么东西都没留给自己呢?不然现在靠着一身宝物说不定也能纵横天下了。
明月得到答案,也不再纠结,正色道:“我今天想问您的事,就是在拒乌峡想杀我们的人是谁?”
玄页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三天内你会收到你想要的,劳烦世子等些时间。”
明月眉头一扬,笑着道:“我自然可以等,只是最后可别告诉我杀我的是‘黑衣人’‘“一把剑”这样的答案。”
玄页失笑道:“若是如此,世子就当今晚陪老人家聊了会天就是,总没什么吃亏的。”
明月悠然笑道:“你们做生意的人,就生怕我又要占你们什么便宜,连玩笑话都听不懂了,真是没趣。”说完起身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玄页点了点头,递给明月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是由很多线条组成。
“等你下次见到这个图案,你就可以见到买你这个承诺的人了。”
明月接过这张纸,仔细记下后又还给了玄页,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门。
玄页看着明月出了房间,替他关上房门的时候还不忘挥挥手,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