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生一直等到剧组收工才回来，刚一进门就看到满身酒气的傅南琛睡在沙发上，心中错愕：
“这家伙什么时候有了酗酒的毛病？”
虽然疑惑，他也没放在心上，扛着人送回房间，把心里想说的话留到明天。
情窦初开，叶楚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着跟好友分享这份快乐。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傅南琛已经去了英国大使馆办事，留下一张字条写着：楚生，这几天我比较忙，给你弄来一辆自行车，你可以随时去联华，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傅留字。
收起字条，透过窗户朝着院子看去，果然有一辆崭新的二八大跨停在花池边。
“也不知道国内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喃喃自语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已经浮现痴汉般的笑容。
*
阿阮今天的戏有点难，她要跟曼丽当面起冲突，最后还要非常骄横跋扈地打曼丽一巴掌。
难得不是演技，是不敢打曼丽。
四大导演一早就把阿阮围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演得逼真，但是绝不能碰到曼丽一根毫毛。
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曼丽是靠脸吃饭的，打坏了一丁点都是公司的麻烦。
这也是她们第一次对手戏，阿阮苦思冥想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事到临头再说。
就在灯光道具忙活着摆背景板的时候，叶楚生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来了。
在电影公司这样美女如云、帅哥如林的环境下，叶楚生的品相算不上一等一，可他身上自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再加上留英归国的身份，联华特约新晋导演的名头，倒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只见他站在片场门口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小妖精阿阮。
是的，小妖精——阿阮！
自从角色换成女二之后，与阿阮关系很好的工作人员便换了称呼，叫她小妖精，也是对她角色塑造成功的一种夸赞。
阿阮低着头看剧本，没注意到大家的议论，突然一大捧玫瑰花出现在视线里，将乳白色的剧本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给我的？”她抬头，看到来人是叶楚生，深感不解。
“嗯！”
“谢谢哈，干吗好好地送我花啊？”女人心里默默说了下一句：“唉！这么大一捧花，换成现金多好……”
叶楚生有点局促，想着一路上准备好的说辞，清了清嗓子，像是念演讲稿一般抻着音调：“阿阮小姐，我很喜欢你的表演，想要正式邀请你做我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请你考虑一下……”
阿阮没敢立即答应，毕竟这种事情要听公司的安排，擅自做主很容易得罪人：“我没问题，你跟公司定好就行，我都听公司的。”
男人傻傻地点头，停顿了半响又说：“今晚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饭？”
一听到吃饭，女人的眼睛比见着玫瑰花还要精光，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恨不得流点哈喇子出来。
佳人应约，叶楚生高兴地满脑袋放烟花，差点原地蹦起来。为了不打扰佳人看剧本，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摄影机前跟几位名导学习了。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在等曼丽出现，就连几个导演都等的不耐烦，开始讨论起一些拍摄手法的更新。
“嘎达、嘎达……”清脆的高跟鞋声，一身农妇打扮的曼丽穿着纯白的高跟鞋走了进来。
说是农妇打扮，也不过是将华贵的料子做成古装的款式，发型一丝不苟，脸上浓妆艳抹的比平时还要妖上几分。
孙导的厌恶又升上一个等级，皱着眉头让她过来。
“曼丽，你是女主角，是一个勤俭质朴的村妇，现在这身打扮不太合适吧！”苦于背后金主的身份，孙导说话得句句斟酌着来。
“怎么？我特意找人做的，不好看吗？”
“……”
几位导演都不再说话，一来惹不起躲得起，二来对牛弹琴的事谁也不愿意多干。
叶楚生适时插了一句：“太不好看了！”
他没骗人，曼丽妖媚的长相配上庄重繁琐的古装，的确很违和。整个造型看上去很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不伦不类，只有自己觉得好看。
“你是什么人？我花几百块做的衣服居然说不好看！”
“我叫叶楚生，是个小导演。”
孙导在一侧踢他的脚尖，示意不要跟曼丽发生争执，他却秉承着艺术不容侵犯的崇高理想装作不懂。
“这位小姐，你长得很美……”
“切，这还用你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还没说完！你的美是具有冲击力的，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杀伤力很大的武器。可是对于电影来说就不一定了，电影需要演员对角色的充分诠释和理解，甚至超越，绝不仅仅是漂亮就够的！”
“你！你罗里吧嗦地到底要说什么？”
“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你是想全国人民看到一个电影明星？还是交际花？”
这问题对于曼丽来说毫无疑问是送分题，她自然也不带任何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明星！”
叶楚生嘴角微扬，露出得逞的笑意：“好，那就请你去化妆间换上我们准备的衣服，顺便把脸上的妆卸掉，这台摄像机会记录下你从一个交际花成为电影明星的全过程！”
激将法永远有效，一个“电影明星”的头衔就能让心高气傲的曼丽妥协，还不用牵连任何人，叶楚生的本事不容小觑。
更为叫人惊喜的是阿阮，这部由四大名导共同导演的电影，本身就存在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点。
比如孙导注重镜头表情、万导注重肢体表达，对于演员来说，两个侧重点已经是很难办到的事了，现在至少有四到五个侧重点，根据各个导演的拍摄习惯，通通施加在演员身上。
阿阮作为整个联华唯一没有被孙导骂过的演员，在这一刻体现出了真正的天赋。
她演得太逼真了，连嚣张的眼神以及打人后微微发颤的手指都表现出来，令所有人沉浸在这一幕中。倘若不是亲眼在现场看着，一定以为曼丽是真的挨了打。
阿阮的完美演技与曼丽的生涩演技对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真本事，谁是假花瓶，可惜没人敢说什么，背后有靠山的女人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