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安王朝国土甲天下,皇帝老儿的祖上据说是个补鞋匠,所以皇帝但凡瞧见王朝版图有缝隙便百抓挠心,好不舒服。
“余相,朕野心可是过高了?”
“不曾,臣觉得恰到好处,皇上您只是顺应天时。”
“哈哈哈,好一句顺应天时。这些天,乡镇的救济赈灾还是要再快些,不要叫我应安子民生于水生火热。”皇帝就站在楼阁的凭栏处,眺望着京城的夜景。他双鬓已经泛白,说不出的苍老感,但当你真的站在他面前时,就会想起四个字:“不怒而威”。
皇帝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年轻却略显阴沉,眸子里写满了沧桑,那是看透一切的老人才该有的眼睛,不该出现在才刚刚及冠的少年身上。
余相,应安王朝的中流砥柱。皇帝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令人惊骇的是千人斩事件,一夜间挥手下令斩杀朝廷政员、科举人过千人。
余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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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晨迈步走在棋平县的小吃街,街面上的小吃数不胜数,耳边传来阵阵的吆喝声,孩童提溜着糖葫芦在路上穿梭,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欲食美味,袋内羞涩。小道却心里高兴,这盛世叫人欣慰,这繁华好似天街,不似人间。”王晨一脸高兴地说。从五石镇出来后,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五石镇为那老人家求的一签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哪怕此时已经离五石镇有近百里地,仍难以忘怀,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
年少时跟在师父身边,有一次,王晨的师父单独寻他谈话,嘱咐他:“你是修心的,弟子中你的悟性最好,但为师要求你每一签都不可把话说满,释义不可圆满,告诉求签人全部的同时,也在消耗你的根源。你,明白吗?”
所以王晨心里一直谨记师父的叮嘱,也落得半生庸庸碌碌。饥饿时在街头吟诗,告诉自己道在心中;寒冷时,仍然挺直身杆,天道酬勤;贫穷时无处落脚,仍不靠解签谋生。时间长了,受到了同行的排挤,也就没有甚朋友了。好在,自己是师兄弟里最长寿的,王晨这一派,都过于窥探天机,往往阳寿不高,寿终正寝者凤毛麟角。
心里正想着如何安慰再次咕咕作响的肚子,不小心却撞到了一个小女孩,女孩穿着一身黑色,模样出落,腰间携带着一个小碗,看着便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王晨心中暗念不好,惹上了世家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怕又要挪动地方,逃离到别处去了,自己挺喜好这个小镇的,吃食很合自己的胃口。
就在王晨搀扶小女孩,想要寻找她家大人道歉赔礼时,一个身着白衣的书生姗姗来迟,伸手拉住小女孩,便出言训斥起来:“告诉你走路小心些,撞坏了人咱可得赔银子的。”
“不会,这道士结实着呢,我试过了。”小女孩龇牙大笑道。
“是呢,那如果他不结实,你试了有啥用?”书生揪起了黑衣女孩的耳朵大声训斥道。转过头打量起王晨,下一刻便轻轻作揖,“小生替她向道长道歉,走路总不小心些,是小生管教无方,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不打紧。小姑娘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我欢喜还来不及。”王晨赶忙说道。他忽然觉得不对,怎么一副自己犯了错的样子跟语气,于是端正了心态,语气柔和地问道:“令嫒几岁了?可有去上个私塾?棋平县的先生可以出了名的好,不过就是严厉了些。”
小肆听到后语塞了,正要出言解释,范十四却说话了:“爹,街对面的糖葫芦才是最好吃的,我要吃。”于是,黑衣女孩吃了一个板栗,揉了揉头也不在意,继续朝着书生使着鬼脸。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的声音引得三个人一起大笑。
“道长可是还没吃?毕竟家女冲撞了您,可否赏脸一起?”书生邀请道。
王晨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要装作镇定,“善,就让香主请一回客吧。”又是一番客套推辞,听得范十四打起了哈欠,虚伪的不得了,好没意思,想着这些,女孩又瞥了瞥嘴。
酒足饭饱,本是一脸嘻嘻哈哈的道士突然正经了起来,说道:“香主请我一顿,我便为您求一签如何,不要钱。”书生也不笑了,微微正了正身子,“那就麻烦道长了。”
很快,签筒里飞出了一签,王晨没有伸手去接,小肆也没有伸手去接,倒是落到了范十四的手里,引得小女孩一阵心惊。笨手笨脚地接住竹签,正要交还给道长,却被小肆制止了,她转过头又要递给小肆,又让王晨制止了。
“你来读这一签。”
“上上签,吉日...”范十四才刚开口,王晨便出言打断了她:”罢了,施主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贫道既然已经到如此地步,就送两句吉话给施主。
雪落尽,光芒万丈人间,祝您修得正果。”
范十四一头雾水,看见她身旁的小肆拱了拱手,“借您吉言。”
“您可知,我们府上为何点你的名?”
“不知。不过先生这副打扮,贫道确是没有第一时间起怀疑。不过我也知道,妄想逃过天道是不可能的。”
“账簿上注释,你是求了支签,耗尽了所有的寿命。是怎样的一签?”
中年道士只是笑而不语,无奈模样。片刻,饭桌上便少了个呼吸。
账房先生来收账,道士不知勾名人。
道士筒中求签,先生不知签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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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平县很大,走出了几里地。范十四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爹,那道士最后的话什么意思?他后面为何不言语了?为什么他的释义和我当时手中的签不一样阿?是不是耍了我们?”
小肆没有言语,只是转身,朝着先前的方向深深地作揖到底。
“愿道长来世羽化登仙!”
范十四见小肆没有搭理她,气的嘟起了嘴,叉着腰,如何都不挪步了。小肆无奈地叹了叹气,“好些事你知道没用,况且好些事我也搞不清楚的。”
“嘻嘻,原来你也不清楚阿,那原谅你了。”范十四笑了笑。“咱接下来去哪里阿?”小肆驻足顿了顿,“棋平县的最大书院,容心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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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容心院遭受了最大的羞辱。门庭竟然叫一个黄毛丫头踏了去,门板飞出了好几米。读书人善于言语之争,几句言语就把小女孩说得哑口无言,恨不得再抬脚踢碎书院内的所有门,却被个同样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劝阻了。
“您也是读书人?踏毁我书院门庭是为何?讨教学问当然欢迎,如果来踢馆比武,你怕是走错了地方。”
“我是个账房先生,读书人?我应该算半个吧。”小肆微笑地说。
见书院的“莺莺燕燕”又要摆弄道理,小肆赶忙说了一句响彻整个容心院的话。
“我来要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