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星期学校要组织篮球比赛，一个年纪为一组。有报名想法的同学下课后可以找体育委员报名。”班主任面有倦色地扫视讲台下的班级，说出这样一道消息。
班主任连上了两节语文课，中间还并掉一段课间休息，她足足讲了一百分钟，同学们听得劳累，班主任自己也口干舌燥，当她开始交代课堂外的事情后，班级开始骚动，他们对下课又有了盼头。而班主任公布的篮球比赛消息，对几个爱好打篮球的男生来讲，犹如深水炸弹般，炸醒了他们偷摸着的瞌睡，等不及下课，就要和作为体委的贾南报名：“我我我…”
班主任放任了这些男生聒噪的违纪行为，她强调道：“篮球比赛不是光男生的事情，女生也要参与其中。”
即使是下课时间，班主任还想着占点便宜多讲几句，有些人的生理反应已经让他们如坐针毡。艾赛思转过头对着同桌马淑瑞，通过口型轻悄悄地抱怨，不是她们不积极，只是她们现在更需要上厕所。
马淑瑞则是学着班主任，装模作样地做出讲课的样子，她通过夸张的面部表情表达对班主任拖堂行为的不满。艾赛思抿嘴偷笑，觉得马淑瑞表演出了班主任对下课时间的刻薄。
“出去上个厕所休息一下，然后回来上自习。”班主任看得出大家不定心了。
周一至周四同学们都可以选择晚自习，而周五大家都急着回家，晚自习便换成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同学们一想到很快就能放学策马奔腾了，开始躁动不安，班主任觉得有必要强调下节课的纪律，“自习时间保持安静，我就来准时放学，喜欢吵闹那就留下来吵闹。”
同学们对班主任的威胁司空见惯，他们琢磨出了套路，在她走出教室前一直保持着安静，等班主任到办公室，班级就像炸开了锅，整栋教学楼都在期待着放学，楼上楼下，隔壁的吵闹相互掩饰，这让更多班级肆无忌惮地吵闹。
因为是文科班，男生较少，去除已经报名的同学，还差一人凑齐首发。已经报名的四个人都爱好打篮球，至于厉不厉害就不一定了。其中的贾南常凭借体育委员身份的方便常找器材室大爷借篮球，球打得多了，加上人是文科班最壮的，就自诩是“文科詹姆斯”。
“嗨，这是詹姆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不知道谁这样吐槽过贾南。
“他体育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学体育，来学文科啊？”刚开学的时候，玫克问过徐亮。他这么问不是带有恶意，而是觉得体育更适合贾南。
“不知道，可能是文科班女生多吧。”徐亮意味深长地看着玫克，表情里带着“嘿嘿，你也有不懂的地方”的得瑟。而徐亮本人，据他介绍自己是文理都不好，之所以选择文科是因为他想，与其自己的成绩在理科班被男生碾压，不如在文科班被女生蹂躏。
玫克对这个篮球比赛不感兴趣，他知道自己体质差经不起对撞，保持默不作声。徐亮也难得的一言不发，拿书挡着在玩手机。班里除去篮球队员四名，玫克徐亮二人，就剩下几个斯文的男生，他们戴着眼镜文邹邹的样子，看样子也不适合打篮球，他们没有参与到讨论中，专心在学习中，个子普遍不高的他们，习惯趴在桌子上，眼睛都快贴到了书本上，如此颓唐的模样显得与篮球这项运动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首发名额。”贾南喊了一句，他像班主任一样扫视剩下的几个男生，希望有人能主动站起来。
“我我，我替补吧。”徐亮玩的差不多了，就把手机锁屏拿书盖住。他怕贾南强行点人上场，便自告奋勇当替补，想着替补可能不用上场，就把这个位子抢过去了。
贾南哼了一声作应付，他仍需要一个有识之士。
女生们都在叽叽喳喳，反倒是男生维持着安静，贾南对男生们的漠视表示不满。
“为班级做贡献就这么难吗？”他找到了道德立足点，企图用大义感化这群冷漠的男生。他也瞥过玫克，这是他唯一不想点头认同的人选。他是需要一个男生解决他的窘迫，然而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男生援助面子实在是过不去。
玫克看了一眼其他畏缩着躲避贾南眼神的男生，小声叹了一口气，
“我吧。”
其实玫克并不想以球员的身份参加，他很想当后勤，那是他能做且能做好的。可鉴于之前给班主任留了不好的印象，伤了她的心，想着给班级做贡献让她欣慰一些，才挺身而出。如果班里连一个球队都凑不齐那班主任会失望吧，玫克是这样想的。
“可以。”贾南冷着脸表示。
贾南知道玫克的意图，为了班级，为了班主任，为了自己。然而玫克的大度让贾南有些不爽，他觉得这让他在班级面前有些失态。
“放学后我们磨合磨合吧。”贾南扭过头对其他队员说。
“嗯。”
除了篮球比赛，同学间又发展出了新的话题，教室吵闹不断，难以安静。当班里的同学讲话频率撞到一起，大多数的人不再发声的时候，其余少数讲话的人察觉到也迅速安静下来，“老师来了吗？”他们发出这样的疑惑。趁着难得的安静，班长得以机会发话好让同学们都听到：“不要讲话了，等会老班就来放学了。”
班长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嘛，何况时间也快到放学了，班主任是要来教室了。同学们维持住安静，然后开始翻翻课本，转转笔，假装自己有在做与学习相关的事情，
“如果我上场的话，打什么位置呢”玫克只知道篮球有五个位置分别起到不同作用，其余的知识是一窍不通，他担心自己在赛场上会毫无作用。
“我应该不会让贾南失望吧。”
正当玫克陷入发呆，眼前晃过的手使他惊醒，是贾南在招呼他，“喂，想什么呢，来操场练习下。”
原来在玫克思索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来过了，交代了下作业就放学了。现在座位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收拾书包，玫克则准备起身跟着贾南走向操场。
即使玫克站起来了，贾南看他还是一脸呆滞，他拍了下玫克的背部，想让他晃过神来。突如其来的受力，让玫克一时没站稳，他被拍出去两台课桌间的距离才踉跄回过神。
“得分是我们的事情，你就站在篮筐下吧。”来到操场，贾南自尊心作祟，讲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玫克。他把篮球扔给在球场的同学，示意玫克在球场旁长椅坐下。
“你跑不动，也不会得分，你就跳起来抢篮板就好了，抢不到也没关系。”贾南说的句句大实话怎么就这么让玫克听着这么不舒服呢，不过玫克没有在意，他只是单纯点点头。
“还好你不矮，人家球打铁你可以试着抢，别想着和人家撞，你没人家壮，懂？”
贾南讲着讲着咋还来了一段freestyle，对于玫克而言，贾南的嘴巴是挺硬，说起来的话也不中听，但是话语的内容还是很真诚的。
“在球场上就别那么傻愣愣的了，你可以先看看别人怎么打的，然后过来摸摸球。”贾南对玫克不报有希望，事实上玫克对自己也不报有希望，但他要乖乖做好那个凑数的。
一摸到球，玫克的四肢笨拙就暴露了出来，他运球运不好，球经常弹不起来，更别说跑起来了，他一旦试着移动，身体先行，球便落后，反之就是球带着人跑。贾南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运球就避免运球，把球传给队友。”
“传球的时候看看队友身边有没有对手，别受到干扰。”
“等球要落网的时候再跳，别篮球还在篮筐里转的时候就先跳了。”
贾南发挥教练身份，不断地给玫克提出建议，看着玫克努力的样子，他心里并不好受。
玫克因为太久没运动，不一会就开始流汗脱妆。红色的腮红沁出脸颊，黑色的眼线和眼影混在一起，脸上的颜色窜到一起就像是带着小丑面具。贾南看着玫克滑稽的模样，想发笑，迫于与玫克关系的微妙，他瘪瘪嘴忍住笑意。
玫克倒无所谓，他坐到长椅上，拿手擦了一把汗，看到手心像是开了染坊，朝贾南笑了笑。
回家的路上，天空呈现好看的晚霞，是淡紫色的，远远看去像是种满薰衣草的花园。很多人看到都拿起手机拍照，保存下来这一份美好。玫克欣赏着天空，直到小区的楼房挡过他的视线，他才恋恋不舍的上楼。家门没有关，大概是爸妈回来了，玫克意识到要想好晚回家的解释。
“我今天叫了外卖，不知道你吃得习不习惯。”听到玫克开门的声音，妈妈坐在餐桌边上发声了。
“爸爸呢？”
玫克放下书包，坐到妈妈边上开始拆外卖包装，是北京烤鸭。香气随着塑料袋的揭开释放，放旁边的筷子也带有温度，烤鸭皮金黄的色泽引起了他的食欲，他还没动筷子，等着妈妈回复。
“他有应酬。”妈妈讲话有气无力。
爸爸难得没有带着妈妈应酬，这是玫克少有和妈妈独处的机会，听到妈妈的回答，他缓了一口气，他如实和妈妈说，“我今天报名了篮球比赛，在篮球场上打了一会，所以晚回来了。”
妈妈没有回复，她只是摸了摸玫克过长的头发，盯着桌子上的包装袋走神。
玫克吃了吃了两口片鸭觉得没有食欲，他很久没有好好地看看妈妈了。
妈妈的化妆品为了不被玫克偷用，都按照爸爸要求放在公司里，所以回到家后长时间没有使用遮瑕等化妆品，她身上的淤青开始浮现，直到暴露在玫克眼底。她纤细的手臂上有几块红色与紫色的血块凝结，脖子上纤薄的皮肤快隐藏不住血管的突出。
玫克知道妈妈在公司的时候会怎么做，她会用绿色遮瑕膏涂开遮住淤青，然后再用肉色的遮瑕，用以匹配她的肤色，然后在身体其他受伤的部位重复这样的动作，这样公司里来往的人就看不出来了。有时候遮瑕会和跌打膏药产生冲突，她只能忍着痛放弃使用膏药。
玫克也知道，这些伤口是爸爸制造的，爸爸为了应酬经常喝酒。一旦喝酒，坏事情就会发生。
“那要加油了哦，比赛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妈妈的话语声显露出疲惫，玫克感觉身边的人都挺累的。
玫克吃好晚饭就回房间了，他没有再和阿仆多聊几句，她好像早早的睡了，玫克预习完明天的功课也准备休息了，他躺在床上，想着爸爸如果今天没带妈妈工作，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还在公司的玫嘉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他感受到眼睛的酸涩，如果看着镜子，可以看到习以为常的红色血丝布满眼白，眼袋下面的黑眼圈已经出现一段日子了，他来不及顾及，他还需要忙着下一阶段亲民支线化妆品的宣传。
“玫总，这是梁先生。”助理敲门进来，她鞠躬邀请身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进来，随后鞠躬离开了这个房间。
中年男子是新区大楼广告牌的负责人，玫嘉有在聚会上见过。
玫嘉放下方案起身，和梁先生握手，示意他坐下，梁先生摆摆手，“在办公室里谈是老一套做法，咱们不必拘谨，要不下楼喝一杯也无妨呐，咱们又不是外人。”
往往玫嘉是聊好项目了才喝酒庆祝，这厮上来就想着喝酒，难怪啤酒肚这么明显。他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瞥见下面的城市灯火通明，公交系统有序地运作着，高层与地面的距离使车流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在玫嘉眼中，像是一群甲壳虫爬行。
玫嘉已经预感到了不一会自己就会酩酊大醉失去理智。
“他们睡了吗……？”
这是今晚玫嘉清醒着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是周六，距离篮球比赛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班长在同学都能碰到手机的时间段表示要在班级群里开展班会。
“名单已经上交，按照学校要求，参赛要给选手交十元的短期保险和篮球服装，现在的问题是钱从班费里扣还是选手自己掏钱。”生活委员在群里发布了通知。
“篮球服就用分班前高一穿的呗。”班里一个较贫困的女生在大家七嘴八舌说些没用的废话时提出了想法。玫克并没有意见，想着大家省点钱挺好的，无奈的是高一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参加篮球比赛所以没有篮球服。
女生发出来的意见立即引起了大家的重视，本来杂乱的讨论内容被划分为两个统一战线，一部分的人表示赞同她，大家都是学生，能省一点钱是一点钱。另一部分，以贾男为首的篮球队员愤慨地表示不满，“我们是一个班级，一个队伍，穿着不同的球服，比赛里不好辨认，对队伍士气也是极大的挫败，让别的班不是看笑话？”
玫克觉得有道理，同时自己也可以跟着买一套球服。
班长做着和事佬，“确实大家要穿了统一的衣服好，毕竟是为班级争光嘛。”
“想买新的那就自己买呗。”一个新奇的头像冒了出来，代号是“蒙眼先生”，看样子是匿名发言，班长匿名发言的权限忘记关了。
一瞬间各式各样的匿名随着这条消息的发布出现，班长手忙脚乱地点开群设置，去关闭匿名发言，因为手抖失误点错了好几次，等关闭了后，同学的内心想法都得以袒露。
“程先生”：“不交保险不能参赛？这学校就是想赚我们钱。”
“老王有话说”：“什么叫自己想买，我们打篮球不是为了班级打的？”显然这是篮球队里成员之一。
“哥很寂寞”：“不能说学校想赚我们钱，学校是不想负责，就怕我们打篮球受了伤。不然出了事家长找谁呢。”
“红红火火”：“球服钱交了相当于给他们买的，心里怪不爽的。”
……
玫克在讨论里并没有主见，无论讨论出来什么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一起买吧，大家都买一件球服，不上场的在场下也穿着给队员加油。”艾赛思的发言，是众匿名中的唯一实名。她可以切身感受到班级每一个人的想法。“没钱买球服的同学和我讲，我帮你买，保险十元分摊到班里三十多个人身上也就一两块，并不算多。”
艾赛思是这个学校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她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当年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苦读书，励志脱离贫困。后来凭借着出色的英文和对经济的敏锐得到了做出口贸易的机会，并在异国与艾赛思的母亲相识，脱贫脱单两不误。婚礼是在巴黎铁塔下让一教父见证的，那一晚也播下一粒种子。艾赛思的父亲因为自己经历过苦难，所以乐善好施，平时有机会亲自接送艾塞思的时候，会带些食物给同学。而艾赛思在这样善良的家庭耳濡目染，美好的品性得到一众男生的追求，当然还因为颜值。
“活该他发财。”在一次艾赛思的爸爸给同学送来蛋糕后，徐亮接过那些说不吃要减肥到艾赛思那样瘦的女生的蛋糕后，他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支支吾吾地评价艾赛思爸爸。
艾赛思的爸爸给她的英文名取名为assist，中文名直接音译过来艾赛思，她继承了她父亲的善良，母亲的美貌，几乎是全校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
此时艾赛思的想法得到了众人强烈的赞成。徐亮开始心怀鬼胎地拍马屁，一方面夸奖艾赛思冰雪聪明，另一方面暗示自己也似乎也在“可以资助”的界限内。玫克觉得艾赛思讲话很有道理，解决了大家的问题。
“那事情得以解决，我们来选球服吧。”班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进行下一个议程。
有男生要选粉色的想骚气一点，遭到了绝大多数女生的拒绝，多数男生也统一地表示不屑，他们更想要各自喜欢的球队标志印在上面，于是班级群又开始了新的争吵……
于玫克而言，艾赛思和阿仆都是他的女性朋友，她们都拥有着自己缺乏的果断勇敢。艾赛思拥有的是一种温柔的酷，她可以关注到身边朋友的内心想法和需求。而阿仆是一种泼辣的酷，直爽的性格让玫克相处起来并不困扰，不需要揣测她内心的想法。她把自己的内在袒露，和玫克想把自己的情绪藏着掖着完全相反。常想到她们，玫克会觉得自己平淡的面孔就像加了化妆品一样，会美丽一点。
经过几天的磨合，玫克明确了自己在队伍里的定位。贾南在比赛前最后一次召集大家，他说“我知道比赛结果，对手也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比赛的过程。”然后他和队员们围成一个圈，然后把手搭在一起，这是男生们勉励的方式。
玫克不知道要把手放上去，直到徐亮眼神示意，他才傻愣愣地放在几只手的最上面。
“五班，加油！”贾南带动着几只手掌上下起伏，他呐喊出口号后，几只手也挥击而散。玫克或多或少也受到了激励，他隐隐约约感觉手上有点劲了。
球服在比赛前两天到货了，大面积是纯白色的，边角有橙黄色点缀，这是经过群里一致讨论出来的结果。玫克穿上后觉得有些冷，毕竟是秋天了，他跟着其他队员穿上外套，坐在篮球场两边的板凳上等待比赛的开始。
“动一动，衣服穿好注意保暖。”贾南坐不住，他鼓掌让大家做做热身动作，然后在一排队友面前做着跑跳缓解紧张。
“保持身体温度。”他一边蹦跳一边和玫克讲。
玫克也紧张，从昨天就体现出来了，他昨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害怕自己传球失误而睡不着。比赛前他卸了妆，再用冷水冲洗脸，冰凉的感觉从面部神经传至四肢，他想靠着体感平复心情，然而看到球场周围到处是两个参赛班级的同学和热心观众，他又开始感到怯场了。面对一百多只眼睛，玫克感觉两腿发软以至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像上次在歌剧院一样，尽力就行啦。”艾塞思看到玫克的黑眼圈，捂嘴偷笑。
玫克没留意艾赛思就站在他身后，他羞涩的脸涨得通红，“上次音乐会她居然也在！？她会不会把我和阿仆误会了。”
像是读出了玫克所思所想，艾赛思靠近玫克，用只够玫克听到的声音说：“我有去歌剧院看演出的习惯，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朋友陪我，”她的笑容就像暖阳，“你和你的朋友都很优秀啊，打篮球也要加油哦。”说罢她站起身撤回，成为玫克后背群众的一员。
玫克静静地看着艾赛思回到人群中和马淑瑞说笑着。即使不需要上场，她也穿着球服，简单的颜色也凸显了艾赛思作为一个青春少女的单纯，她里面穿了一件灰色卫衣御寒，再看她身边的同学们，他们也模仿着这样穿着，然后在吵吵闹闹，七嘴八舌的议论。
“艾赛思和你说啥的？”徐亮来到玫克面前问玫克，他好像特别关心艾赛思的事情。
“没啥，就给我加油。”
徐亮“哦”了一声，然后凑近玫克的耳朵说：“你看栗子，她今天突然化妆了，好奇怪哦。”徐亮断言她可能是觉得篮球场上男生多，想吸引男生注意。
栗子是班里的不怎么起眼的女生，长相并不算出众，是个朴素的女孩，她之前从来没有化过妆，今天脸上多了些光彩和精致，惊艳到好多人，女生们都在夸她好看。
“你不能说一个女生突然化妆很奇怪，你说这话才奇怪呢，”玫克严肃地说，“这是栗子选择美的方式，我们应该持有平常心或者欣赏的目光，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徐亮被玫克教育了有些闷闷不乐，但是他觉得玫克说的很有道理很快就想开了，这时候比赛也要开始了。
“加油啊兄弟，别给对面留面子，多进几个球。”徐亮给玫克打气。
“好。”
玫克的班级要迎战的是物地二班，玫克没想到对面的壮汉在握手的阶段就开始较劲。他纤弱白嫩的手在经过一轮的摧残后变得通红，他总感觉这只手和另一只手有点不对称了。
在裁判讲解完规则后，玫克按示意站到自己的位置，他看向首当其冲的贾南处在跳球的位置。他看到裁判持球的手在下降，另一只手将哨子伸向嘴，他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快了，周围的喧嚣声停止，他不敢看别人的表情，想必他们都是凝重且全神贯注的。随着勺子尖锐像划开保鲜膜一般划破宁静，比赛开始了，所有人都动起来，四周传来加油呐喊的声音。
篮球在球场正中央上方滞空翻转，下一秒就被抓到物地班23号位朝风手上，然后配合队友开始组织进攻，他轻松的略过两人，即将突破三分线，玫克知道自己的任务，站到他面前，举高手臂，进行阻挡。朝风故意停下运球，平淡的说，“你们班是没人吗，女孩子也好上场？”随后他轻轻后退一步跃起，将球投出。
玫克来不及反应，愣在原地。
篮筐受到了球的撞击，愤怒地发出了鸣叫，并把篮球弹了回去，朝风庆幸没被玫克看到失误，两步跨过玫克，接到弹回空中的球，迅速补篮。
进了！第一球！物地班爆发出欢呼声，其阵势像是他们已经获得了胜利。
玫克感到自己的头被抓住，是贾南，他像握篮球一样握住玫克的头发，玫克才缓过神来怕贾南责怪，缩了缩脖子。贾南并没有这么做，他捣鼓捣鼓将玫克的头发弄乱，面向持球的人严肃地对玫克说，“别受他影响，打好你自己的。”然后开始跑位组织进攻。
玫克稳定住身体，呼出一个沉重的浊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部，他浑身冻了个激灵，然后重新组织身体呼吸，得益于此，他的紧张有所缓解，他开始跟上大部队，观察空位，由于是后来居上，没有人防玫克，他跑进对方的罚球线区，接到了贾南的传球。朝风开始观察其余四名球员的位置，并示意各自盯好。在他还在观察四周的时候，玫克直接出手了，谁也没想到，小卒的进攻会如此果断，包括他自己。动作的不标准让篮球没有多余的旋转，它撞到篮板上再干净利落地落进网内！
“哇哦哦！！”现在轮到了史政班的欢呼！物地班区域一片死寂，他们陷入了怀疑。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啊。”徐亮从板凳上站起来，惊叹回防经过的玫克。
玫克没有回复，正如贾南所说，他需要全神贯注在比赛。在玫克开场就失误的情况下，贾南还能把球传给自己，玫克觉得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中场休息的时候，徐亮赶紧凑上来津津乐道玫克中的唯一一个球。玫克喘着气给徐亮解释，他说贾南要求他传球的时候要看着传球的对象没人防，因为他传球，所以有人防就会被抢断，而那时候所有人都被盯着，朝风也在三分线外忽视了他，他看到篮筐空的，没人防，所以就随手投了。篮筐还能用“空的”形容？害！感情他的果断是基于随手，徐亮翻了个白眼。
比赛继续，玫克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在跟随大部队进行一次快攻后，他气喘吁吁地双手撑着膝盖休息。刘海被汗水扎成一簇一簇，他拨弄一下以免遮挡视线。现在的比分是11比32，像是早已意料到，队员并没有出现过多的失落，但是对比赛的热衷和来自班级的鼓励让他们继续迈步。
疲劳像藤蔓缠绕，减缓所有人的速度，第一个坚持不下的是玫克，他的体力不再允许他继续奔跑了，贾南在赛前就意识到这一点，要求玫克尽力后回到自家篮筐下防守。
同样在篮筐下的对手离玫克很近，远处的八人分别在进攻防守，他觉得无趣，便在玫克身上找自信。
“今天为什么不化妆，啦啦队怎么没有请你？”他讲话的语气充满着嘲弄。
玫克不理他，专注着远处的比拼。对手像个地痞流氓一样靠近，本想再戏弄几句玫克，可惜篮球回到了中场，他有活要干了。
朝风有意把比分继续拉大，相较于因肌肉劳累而产生过多失误的贾南，他像是无情的上篮机器，玫克面对八十多公斤的一堆腱子肉仍然晃过了他而进篮无可奈何。
朝风尝到了甜头，利用身体优势如此进数球，进一步将比分拉大。所有人都清楚，玫克的身体素质是场上最差的。运球速度慢的对手遇到玫克防守，他们就试图偷摸着撞走玫克，即使快如朝风，也开始学着慢下速度推搡下玫克再进球。长久下来，玫克被撞得两肋疼。
时间在流逝，第四节迎来了最后的一分钟，比分已经不重要了，即使结局已经确定，双方后援的嘶喊着的加油声毫不松懈。
站在玫克的视角观看球场，七八个人冲向玫克身后的篮板，其奔腾之势让玫克想到了记录片里东非大草原里羚羊群。此时朝风在持球，他故技重施，一跃而上，然而疲劳通过近四十分钟的追赶捕捉到了朝风，他掷出球时就感受到肌肉的失衡，篮球的走向偏了，它在球框里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聚集于此，篮球的起伏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朝风由于惯性冲出场外，他难以再跳起做出补救，他只能回头看着篮筐，祈祷球能转进去。
如史地班众人所愿，球随着篮筐的弧度转了出去，在空中翻转着等待下一个持球者。玫克在篮板下早已等候多时，双手举高，跃起，身体向篮球的方向靠。让他诧异的是，这次滞空像是暂停了时间，身边的场景都凝固住。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球，关乎在场人情绪一球，心脏迸发出激流般的血液，他余光略见贾南错愕的眼神看着自己。终于，篮球在他眼里缓缓落下，他成功抓住！
然而玫克的两脚还未站立到地面，就感觉身体被冲撞，他随着被强加的惯性看到离他不远的贾南，带着诧异的表情奔赴向自己。
玫克记得他重重的摔到地上，五脏六腑发出快要被撕碎的呐喊，他没能抱住的球，在地上弹跳，一次比一次低。他侧躺着，感受到地上好像是有点凉。
“就这么一撞就能倒地上？”
“装什么啊，起来啊。”
“输了比赛就躺地上耍赖？”
玫克感觉被人影围住，其中有一群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他们像是比呐喊一样，扯着喉咙喊着话，玫克就听懂这几句，再多的就不能理解了。
徐亮把玫克扶了起来，朝着围住自己的物地班人理论，道理比不过声音，就像秀才遇到兵，他平时一张能说话的嘴，完全比不过对面几个壮汉的嗓门。
玫克看不清撞自己的是谁，每个穿着球服的对手都在趾高气昂地反驳徐亮，贾南气不，对方手指着玫克诬陷，他要他们把手指收回去，用手把为首的朝风推了一把，对面毫不退让，扶了一把朝风，然后众人反手推搡贾南，贾南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仍试着理论。
争吵一触即发。
有些女生赶来开始劝架，两个班级的男生则是各自拦着自家队员，再多别的人，玫克就看不到了，他的大脑昏沉容不得再多思考。玫克能看到的最后场面，是徐亮和艾赛思围着自己，他只能看到两个人紧张的面孔，嘴唇在动，声音就听不到了。他本来肺疼的难以呼吸，看到两位朋友才好受些。
玫克喘了两口气，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