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君最后还是未能看见那太子长什么样,因为在她和九美站在长廊上聊天时,她就已经被林父逮回房,被他念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又被下令闭门思过两天,这两天内不得用晚膳。
戌时三刻,西厢房内烛火通明。
“小桃……我肚子好饿,好想吃肉。”
双腿无力的搭在床侧,林婉君一脸可怜的轻揉肚子。
“本来以为中午吃多点,晩上就不会饿,谁知道……还是会饿啊……我想念我的红烧猪蹄子,肉丸子,红烧肉,肉沫拌茄子……”
“求求你别说了,小姐,”小桃比林婉君更可怜,一张脸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本来还可以撑住的,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监管林婉君闭门思过不力,小桃可是被罚两天不能吃饭的,现在才是受罚的第一天,一天就受不了,那接下来的第二天该怎么过?
想了想,小桃快步走向桌边,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水给林婉君。
“小姐来,喝水就不饿了。”
林婉君嘴一扁,连看也不看那杯无色无味的水,她双眼放空的沉思了一会,两边粉嫩的脸颊下意识鼓起,方才无比纠结的内心终是下了决定。
原本无力的双眼升腾起亮光,小桃一见便直觉大事不妙,“小姐……”
她弱弱的喊了一声,然而回应她的是林婉君更加坚定的目光。
“好了,我决定了,我要去厨房偷菜。”
林婉君说完,连鞋子都没穿上便踩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冰冷让林婉君打了个寒颤,可她只是低头淡淡的看了自己双脚一眼便大步往前走,丝毫不顾小桃的阻拦,执意要出门。
很快的,林婉君趁着小桃要回去拿鞋子的间隙独自一人出了门,并以自以为了得的轻功和她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夜晚是黑色的,今晚的林林家不知为何特别的安静,连那远挂于廊前的灯笼也无人点明,远挂于高空上的月亮又被云朵遮盖。乌灯黑火的,林婉君只得凭借自己过往的经验,扎进旁边偶尔出现的花丛,摸黑前行。
厨房与西厢房相隔并不远,中间只隔着林正德居住着的正房,只要她能安全经过正房,那么一切都好说。
只是林正德的屋前总是有家丁,这点需要注意。
林婉君想着,却没有发现自己屋前没人守着有什么不对,此刻她只想着该用第几条方法引开守在林正德屋前的人。
快到了!
林婉君摩肩擦掌,只要顺利的经过前面再拐个弯就是厨房了,美食就在不远处,饱腹在向她招手。
一想到脑海中想着的美食就快要出现在自己眼前,林婉君难得认真起来,小心翼翼从墙角里探出一个头,耐心观察林父林正德房前的动向。
房前似乎无人站着。
今晚的林林家确实是有些黑,纵观整个四合院,也只有她的房间是烛火通明的,可是爹爹真的那么早就睡下了吗?
带着半信半疑,林婉君双膝碰地,半跪着悄然前进,同时一双眼紧紧盯着林正德的房间。
林婉君小心翼翼的行进着。
突然,林正德房内传来一阵花瓶掉到地上碎了的声音,林婉君心一紧,一双腿也跟着停下来,就像装死的动物一样,她保持原状不动,静静的等待着。
就在她觉得自己等的时间已经够长,林正德不会出来时,房内绿光乍现,一种诡异的毛耸耸感传遍林婉君的四肢。
似乎只要看不见就能否认自己所看到的,林婉君扭头想摆脱这种诡异感,却看见了更让人惊骇的一幕。
刚才天黑没看到,现在借着那绿光,林婉君清晰的看见了。
她的周围躺着好几个人,他们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要是单单只是这样那还不足以让她心跳如雷——僵硬的嘴角上翘,这些人的脸上全都带着令人疑惑的微笑。
试问有谁会微笑着晕倒?
林婉君抬起颤抖着的手,就在她手快要放到一个鼻尖前时,她听到了,房内隐隐约约传来了笑声。
那笑声嚣张得接近疯狂,尖锐刺耳,听起来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笑声肆无忌惮地响了好一会,林婉君才听到了说话声。
“老头子,乖乖装睡不好吗?至少不用死得那么痛苦。”
“九美,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还有你身上的这层绿光是怎么回事……”
九美打断了林正德的话。
“我想要绫罗布庄,哦,还有林婉君那死丫头永远消失,怎么样?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饶了你这条老命如何?”
“你疯了!”
“果然是说不清楚,”一声叹息,“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浪费口水了。”
在正房内亮起的绿光变得更加明亮了,仿佛在预告着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林婉君的心也跟着急切起来,忘记林父今日教导的行事切不可莽撞,要见机行事,她用力推开房门。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便开了。
高空上挂着的乌云散开,明亮的月光倾泻一地,完完全全盖住了绿光的光华。
须臾,绿光消失,空气中只留有一股诱人的香味。
“婉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林正德身形一顿,一种林婉君尚不清楚的绝望在他眼中蔓延。
也就是在这一刻,九美身形迅速向前一移,白骨一样的细爪牢牢握住林正德的脖子,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林婉君被九美行走的速度吓坏了,要不是林正德叫她,她恐怕还得再失神多一会。
“婉君,快……逃,你九美姐她被鬼附身了……”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怎么会拥有如此大的腕力,而且九美她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绝对不可能能拥有如此大的力量,她一定是早已遭遇不测。
“什么?”
林婉君一惊,她再次视线转移到九美身上,却又听见她笑了。笑声里裹着浓浓的不屑,证明这件事不只是附身那么简单。
她心一沉,果然,九美她一直都在伪装着什么,只是一直把她当作是救命恩人般报答的他们,一直都在忽略着,现在回想起来,她似乎从未过问起过九美的来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对九美就有所防备,纵然现在看见她能力大无穷的举起林正德,她的内心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她只是感到恐惧而已。
一种早已在心底扎根自由生长的恐惧,此刻已经得到充足的肥料,长成了参天大树。
很快的,林婉君便发现自己四肢僵硬,完全动不了,只有雷鸣般的心跳声在耳旁响彻。
偏偏就在这时,九美微微侧头看她,丝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左脸完完全全暴露在月光下,映入她的眼帘。
林婉君这时才发现,九美此时此刻脸上的笑容是如此得意,还有那一条伤疤是如此的恶心,以至于以后的每个冬夜,她都能回忆起九美那道自太阳穴一直蜿蜒至耳垂旁的伤疤,是如何从褐色的长条变成一条像地龙一样的生物,又是如何在她那白皙的皮肤上蠕动,从脸上掉到地上,苦苦挣扎过后消失。
瞥见林婉君那双往日总是笑着的眼中布满恐惧,九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轻蔑了,凤眼微眯,目光中杀气初露,天地万物在她的眼里仿若蝼蚁一般,所有的生命都可以随意糟蹋。
月光是冰冷的,夹杂着冬夜里的风在林林家肆意游荡,一场宛如噩梦般的灾难正在西京城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