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浩的原因，小米在心里无端的对赵行长有一种亲近感。她不理智的把对赵行长的一知半解当成了全部，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对业务机会充满热情。
恰恰相反，赵行长拿到她的方案的时候，仿佛她是一个来推销印花广告的，不小心混进门，然后被冷冷的说了一句，
“好，辛苦啦。”赵行长接过小米的方案，甚至没有翻开。
“赵行长，我昨天去了找了韩总详细了解了一下，感觉这个程序确实挺好的，咱们要是能现在就切进去可能会有很多合作机会将来。如果等他们以后中标成功了，再找的人估计就多了，竞争压力就大了。”小米认真的跟赵行长说着自己的看法，“不过万一他们不中标，可能投入就白费了。”
“喔。”赵行长回了一句，甚至没有想起来让小米坐下。
“赵行长，我给您写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是这份，主要是帮他们画了一个金融服务的图，加了点只靠数据抓取就能完成的功能。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想就能做，靠网站上的现成信息就行。”小米把桌上两份方案拿起来，把其中一份打开，展示给赵行长看。
赵行长认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小米以为受到了鼓励，又没有眼力劲的继续说，
“这个还不太成熟，所以我没在电子版上写。您看，这个是他们如果想做就一定要跟银行一起才能完成的，两块儿，一卖一买。就是他们帮客户实现定制服务，但是背后一定是依托一家或者几家银行，比如买理财或者直接做贷款……”
小米又犯了抓到果子就不松手的毛病，她没意识到赵行长的表情始终比较平静。
“好了，小米，这些就够了。”赵行长终于先打断了她的话。
“好的。赵行长，如果下一步继续接触的话，我觉得带着张总可能更好些，大家可以商量一下。”她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行。小米，谢谢你啊，做的很仔细。”赵行长没有对小米的其他建议表示出任何的指示，这让小米心里有一点失望。
有了昨天和韩总的接触，她原本以为赵行长或许会像上次一样，马上就小范围开会研究，要求大家务必拿下这个项目呢。
小米心有不甘的离开赵行长的办公室，礼貌又客气。赵行长则对着小米的方案发了一会怔。
他对小米有些愧疚，曾经自己也是这么见到业务就没白没黑的一个劲儿向前。
早上那次谈话的声音又回想在他的耳边：
“这是董事会的想法，抱歉我也无能为力了。”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暂时还是先保密吧。”
他翻遍抽屉，找到一包没开封的烟。略微颤抖的手指试了好几次才打开塑封膜，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火机。
路灯开始亮起来，他忽然想起最下面抽屉有之前苏浩给他拿来的一个芝宝打火机，自己戒烟后就一直扔在那里。
翻箱倒柜找了一遍，助理敲门进来，跟他说如果没有事情就下班了。
年轻助理看到他在抽烟愣了一下，马上给他送进来一个烟灰缸才走。赵行长忽然觉得，助理真是个好姑娘，自己应该在走之前帮她一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边抽烟边靠在桌子前看着书柜，心想应该这些东西哪些是要打包带走的。抽屉里的工作日志整整齐齐码了一摞，他拿出一本，走到碎纸机前，又折返回来。
这个晚上，不同的地方，还有几盏灯在执拗的亮着。
第一支行那个小米和苏浩都十分熟悉的地方，一个小伙子正哈欠连天的盯着屏幕。他要完成一份一百页的调查报告，因为田行长要求她第二天一上班就把材料放在她的桌上。
他早晨六点爬起来去赶火车，下午四点到达行里开始写，尽管手在动，脑子却已经没法思考了。否则，他可能也会发现这个公司的债务是不是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他挂掉了女朋友的电话，想起疯狂的石头里那句话，“现在正是我事业的上升期。”一个亿的利润，能让他轻松的为女朋友买她看上的包包和衣服。
田行长把这个大的业务给到自己，他心里充满了感激，所以敲打键盘的声音，分外的用力。声音传在寂静的夜里，甚至能感动自己。
而他们一天往返的那个城市，同样的一盏白炽灯下，小李也在赌气似的给自己的调查报告补充内容。
打算第二天直接打电话跟杨行长说退出业务的苏浩，出门看到了他拧成一股疙瘩的脸，慢慢走了过去。
苏浩发现他在写童氏的调查报告，心里有点复杂。
“小李，别写了。”
“没事苏行长，你先走吧，我补充完了明天拿给您看。”效力甚至没停下手里的活。
“这个业务我们不做了，不用写了。”苏浩实在不忍心在继续浪费他的时间，又生气他的愚钝，问他：
“你写调查报告是为了什么？”
他停下键盘，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浩，“为了批业务啊。”语气中，满是犹豫。
“童氏的业务你之前觉得没问题我可以理解，这几天知道这么多，再加上你自己带回来的报表，还是觉得应该做？”苏浩的语气严厉了起来，没等小伙子回答，他又说，
“写调查报告如果只是为了批业务，那你的业务基本可以判定不用做了。”
“调查报告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心里有数，这个业务能不能做，值不值得做，重在调查不在报告。”
“你想加班我不拦着你，你不要写了，今天你写下这个业务值得做的理由和不应该做的理由，明天带着你的结果来找我。”
苏浩说完，没听他的回答，离开了办公室。
小李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脸沮丧。他走到复印机旁，拿过来两张白纸，写下“应该做”“不应该做”，在每张纸上标好10个序号，便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写什么了。
手机已经响了好几次，他看到写着“老妈”的来电，只能接起来，告诉妈妈自己在加班。
当然了，加班这件事情，在银行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赵行长关灯出门的时候，决定挨个楼层看一眼，所以才碰到了小米。
硕大的办公室，键盘声很大，电梯的开门声也很大。小米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吓了一跳，猛地在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里还悄悄抓着一个订书机。
“是你啊。”赵行长恢复了和蔼可亲。
“啊，赵行长，”小米忙放下订书机，微笑着跟行长打招呼。
“怎么还没走啊？”
“呃，这就走。”想起下午的事情，她并不想跟赵行长说自己在做什么，不过赵行长已经看到了那份被画的不像样子的第二套方案。
“还在想这个方案？不觉得白费功夫？”赵行长有点惊讶。
“喔也不全是，我本来对这个也很犹豫，所以没敢跟您认真的推荐。我在做一份统计表，看看近几年的个人贷款里面的逾期业务都是什么年龄阶段，什么人，然后想找一个比例最低的模型出来。”
“喔，那白天也可以做啊。”
“您别生气，我在悄悄用自己原来的客户经理账号。他们忘了给我收回去了，白天我不敢用。”小米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
“哈哈，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赵行长的称呼变成了孩子，让小米感动了不少。她忽然得寸进尺，想关心一下他。
“赵行长，您今天有心事吗？”她说得很试探，但是语气特别诚恳。
“为什么这么说呢？”赵行长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一股暖流经过，他没想到小米的感觉这么细腻。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别生气。”
“下午我对你态度不好，你不生气？”赵行长笑呵呵的问她。
“喔，没有没有没有，”小米忙说，“我知道您很忙的。权利和义务是孪生兄弟，我很理解的。”
赵行长笑了，“要不，陪我这个老头子出去喝一杯，敢吗？”
“行。等我关机。”小米利索的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你不怕？”赵行长看小米答应的这么利索，反倒有些意外。
“怕什么？”
“怕人家看见说你巴结行长啊。”
“不怕，巴结行长又不是什么坏事。”小米嘿嘿一笑。
终于，三盏灯灭掉了一个。
善良的小米，成了赵行长郁闷的一天中，一点小小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