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以光速传遍了全行，除了小米。是的，你我传递消息，总是刻意避开当事人。小米已经看到了那条帖子。她的同事们，也看到了。
小米给苏浩打电话，无人接听。再打，无人接听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除了苏浩的手机号，除了苏浩告诉自己的事情，除了滨海分行的位置，对苏浩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要问谁苏浩在哪？在车子发动的瞬间，苏浩摸了摸副驾驶的座位。他掏出手机，看到了小米的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电话刚拨出去，他马上摁了停止。
“小米，对不起。”苏浩发出去几个字，关了手机。
他松开油门，出发了。
看到苏浩的来电，小米激动地把手机掉在了地上。捡起来时，来电已经挂了，打过去，关机。微信里，苏浩的头像上有个小小的1，“小米，对不起。”头像是白云下的大海，小米拍的，静静的停在那里。
小米泪如雨下，直接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如果这是个噩梦，醒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但是她在卫生间隔断听到的八卦，把自己拉回现实。
“哎，帖子里那个女的就是创新部那个你知道吗？”
“知道啊。不就上回竞赛第一，支行提上来的吗。”
“是，青云直上的。”
“难怪看她平常拽拽的呢。”
小米静静的听，耐心的洗手。楼道里碰到几个女孩，女孩们全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她还一个微笑，脊背发凉。
袁飞在后面拍她肩膀，“别管他们，一堆长舌妇。”
“你听见了？”小米问。
“没听见，”袁飞嬉皮笑脸，小米没理她。
李淼跑过来，袁飞跟她说怎么又上班时间溜号。
“本小姐愿意，你管，”李淼白他一眼，“这班儿姐姐还不想上了呢。”
“小米小米，快来。”李淼把小米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苏行长出事了。”
“我知道，看到新闻了，”小米声音低落，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他不接我电话，我打了好几十个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淼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苏行长妈妈去世了，好像是心脏病发，特别突然。”她握着小米的手，伶牙俐齿的她此刻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米眼泪完全止不住，两人手上什么都没有，李淼跑到洗手间拽了点卫生纸。又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她气不过喊了一声，“长舌妇。”
“你说谁呢？”后买你的声音很大。
李淼气哼哼的走了，没还击也没搭理。
“我想去看看他，”小米安静地说，“他手机也关机了。”
“去啊。”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除了有他一个手机号，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不知道他爸爸妈妈的名字。”她喃喃道。
“这简单啊，赵敏是我姐妹儿你忘了？”
小米没忘，小米压根就不知道。她一个外乡人永远都体会不到走在大街上能随便碰到一个高中或者初中甚至幼儿园同学的感觉。
李淼没吹牛，有生以来第一次，小米上班的时候偷偷出去办私事。
苏浩家住在校园里，环境很好。小米心想，难怪“离南城大学几百米”会成为楼盘广告的卖点。
小米手里的地址上有楼号，楼上却并没有标号码。不知道是被冲刷掉了还是家事无需外人知的傲慢。
小米在问了三次后，终于遇到一位陪孙子荡秋千的阿姨知道，“喔，苏教授家。苏妈妈刚刚去世了的，就到了，前面花园转过去正冲着的楼就是8号楼。苏教授应该在家的。”
小米道了谢，循着老人说的地址找到了8号楼，竟然是一栋砖混的小洋楼，从宽大的阳台看出一定是大户型的房子。
满墙的爬山虎证明了楼的资历够老，小米下了302的门铃。“谁啊，”门里一个老人的声音。
“你好叔叔，我是苏浩的同事。”
“苏浩不在家。”
“没关系的，您开门让我进去吧，”
门开了。
大大的鱼缸里，几条小鱼欢快的游来游去，薄薄的水苔稍有些碍眼。
鱼缸对面的鞋架下面还有一双女士拖鞋，一位老人站在鱼缸旁，脚上还穿着过冬的棉拖。
房间很大也逃避不了老房子的采光难题，光线很暗，同老人的脸色一般。小米有点后悔自己空手进门，她满心以为会见到苏浩，买点香蕉水果的显得矫情了。
“你好叔叔，我是小米。”
苏爸爸把他让进了宽大的客厅，客厅里简约的真皮沙发透着和房子不太一致的的风格，估计是苏浩所为。
“叔叔，苏浩在家吗？”小米不知道怎么和老人聊天，老人的精神明显有些萎靡。
“你是那个姑娘吧？新闻上的女孩。”苏爸爸并不回答她的回答。
小米脸红了，“是的。不过……”小米想解释些什么。
“没关系。是什么都没关系了。”苏爸爸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
“苏浩妈妈刚刚去世了，老太太太急躁了。”苏爸爸喃喃道，“浩浩也走了，就剩我一个老家伙喽。”
阳光从窗外投到苏爸爸背上，他的脸成了阴影，小米看不清他的脸色。
“叔叔，您要相信苏浩，不是网上传的那样。不过现在我确实是他的女朋友。”小米认真地解释，“网上说的那些事情，除了滨海分行被罚这一件事事出有因外，其他的都是污蔑的。”
“自古人言皆可畏啊，有几个人在意真相呢。”苏爸并不看小米，
“做人总要吃点苦头的，浩浩一辈子蜜罐里泡起来，一下子想不开，姑娘你多开导他。”
“叔叔，我联系不上他了。”小米几乎哭了出来，努力憋住。当着一个刚刚变成“孤儿”的老人，她觉得平静一些更好。
“强扭的瓜不甜啊，”苏爸站起来，颇有些送客的意思。
“他想通了会回来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叔叔，您跟我说他去哪儿了好吗？”小米虽然站了起来，并不死心。
“他没说，我也没问。”
小米轻轻带上身后的门，关门前，苏爸爸在后面跟了一句：
“命里有时终须有，该放就放吧。”
小米关上门，眼泪掉在地上。
出门有些累，坐在了门前的花坛上，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苏浩的电话。手机里，还是那个冷静的女机器人的声音，苏浩的电话无法接通。
她给他发微信：你在哪啊？
她想说：亲爱的，我想抱抱你。
每次我有事情，你都来我身边，现在你有事情，我不在你身边我很难过。你为什么不找我呢。
看到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我可以陪你去散心的。
可她没有，如果他不想看，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最终，她只是发出去那句“你在哪儿啊？”
站起来才发现脚已经麻了。她懒得擦眼泪，反正擦了还是又流下来。
而且，没人看见。
坐了一会儿，她开始生苏浩的气，自己在他心里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吗，每次有问题，自己都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随身携带物品，每次在电视上看到空难海难，就听到快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扔掉。自己每次都是那个不必要的物品。
自己为自己的想法乐了，眼泪顺机掉进了嘴巴里，咸咸的。
等见到苏浩，自己一定先暴揍他一顿。摁在地上，打得他满地找牙！小米发誓。
“小米，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米懒洋洋的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