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没有收到苏浩的新年快乐，成了小米嗓子里的一道刺，看不见，但是天天不舒服。
接到赵行长的电话，小米是开心的。或许我们不愿意承认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奴性吧，知道很厉害的角色能把自己当朋友，小小的高兴了一瞬间。
不过面对赵行长的邀请，小米还是很直接的拒绝了。她心里有数，自己和赵行长并没有什么往年的交情，而自己也真的并没有在她面前张弛有度的从容。
自己还是适合在那座农家小院，陪着头发花白的父母度过一年中最奢侈的时光。
不过在村里的几个孩子在初三的早晨飞奔进自己的小院，说有个开大汽车的叔叔来找小米姑姑时，小米兴奋的几乎跳了起来。
她扔下手里的梳子穿着毛衣就往外跑，心里是迎接苏浩的惊喜。直到看见韩中磊在孩子们的簇拥下穿过窄窄的过道走向自己，才感觉到冷。
“磊哥，你怎么来了？”她没法掩饰自己的失望，不过心里的惊讶倒是满格。
“穿这么少，进屋再说吧。”他把手里的巧克力分给孩子们，遣散了一帮小跟屁虫后，跟着小米进来。
自然是引起一阵儿轰动式的误会，农村是很难理解朋友这个词的，尤其在一个女婿上门的大年初三。
小米也很难跟韩总解释他的到来给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烦，只能在知道原因后，简单收拾跟他踏上了旅途。
给家里的说法，是忽然有着急的业务要出差，所以行里派同事一起来。当然，一时尴尬的小米编不出这么顺畅的谎言，是韩总开了个头小米进行了协助。
高兴的爸爸妈妈对于不能留“姑爷”吃顿饭显得遗憾，尽管对于大过年的有什么业务心有不满，还是跟闺女说工作重要，那就收拾一下抓紧走吧。
一直等到开上高速公路，小米才长舒一口气，跟韩总说，“磊哥你这一来可麻烦了，我们村子里还没开进来奔驰六百呢，你这一下能让我爸妈炫耀十年。”
韩总也觉得很好玩，“实在不好意思。董事长来电话说让我把车给他开到老家去，昨晚上好像和赵行长一起喝酒来着，说今天让我把你也拉过去。”
“唉。”小米叹口气。
“小米，听赵行长说他邀请你去玩你拒绝了？”韩总开了车上的音箱，竟然是张明敏的歌，两人都笑了。
“哈哈哈，苏浩整天说我是八十年代的人七十年代的心，也欣赏不了这个。”小米笑喷了。
韩总也笑了，跟小米说你换一张看看有没有能接受点的，“亏得他还放的CD呢，我的天呢。”
小米又点开一张CD，播放的竟然是昆曲的牡丹，“原来……”刚起调，小米就立马关掉了，“咱要不聊聊天吧，反正已经出来了。广播上全是广告。”
“先回答我的问题呗。”
“磊哥，你跟赵行长很熟吗？”小米先问了自己的问题，在她看来，他和赵行长也并没有那么熟悉。
“不是很熟啊。”他实话实说。
“那，他邀请你去玩你就去了？”
“那有什么？朋友嘛，互相聊的来多玩几次不就熟了。玩的不高兴以后不联系就是了。再说董事长家也是那里，这不还要给他做司机吗？”韩总说得很自然。
小米听了，若有所思的点头，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了，但又不愿意承认。
韩总看出了小米的意思，不再逼问她的答案，“赵行长很欣赏你的，不用想太多。官再大也是人不是。何况他和苏行长关系那么好，爱屋及乌，苏行长不在，自己又刚刚卸甲归田，邀请你去玩也是正常的。”
小米点了点头，还是不自觉的点开了收音机。
“磊哥，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那得先听听你问什么，”他笑着回答，瞥了小米一眼。
“大过年的，您为什么不和嫂子一起度个假什么的呢？”
“等等，我喜欢这首歌，”他没有回答，电台放出的是《遥望》的前奏，
望见你从门前经过时有一些悲哀，于是就轻轻唱了起来。所以你我从此紧紧被爱锁起来，却又不能一生相守，这到底是谁在安排……
车在高速路上飞奔，忧伤的曲子因为车厢内的安静而更加的让人难受。
“这电视剧演的时候，我还上大学呢。你还小吧？”
“是，上小学。没怎么看过，和我妈喜欢的不是一个路子。”小米的调侃像在芝士蛋糕上撒了一把葱花，有效地终结了诗意。
韩总几乎要笑起来，“你妈喜欢看什么？”
“太久了，早忘了，是不是小李飞刀还是什么的好像，焦恩俊演的李寻欢。”
“你还喜欢武侠？”
“说不上，电视台少，有什么看什么。”小米如实说。
“唉，人哪，活着活着就老了。”
“是。冯唐写了一本书就这个名字呢。”
“那个爱显摆的医生是吧？那里边有一篇写你们的呢，给大龄文艺女青年的锦囊还是什么的？”
小米静静的笑了笑，“您别骂我了，也别骂人家文艺女青年。我的童年就是在电视剧里泡出来的，渴望您看过吗，我的人生启蒙剧。”
韩中磊笑了，“我的是射雕英雄传。”
“你看，启蒙教育决定一生。你成了创业英雄，我则挣扎在生活的漩涡中。”小米认真的说。
“小米，你不拿我当朋友啊。”韩总目视前方，车子速度很快，电台的广播已经关掉了，“你知道我和赵行长为什么拿你当朋友吗？”
小米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刚才你兴奋的跑出来，一看见我，脸上立马不加掩饰的变成了不高兴。就为这个。”
“不好意思，我以为。”小米没踩到重点，反而为自己的失礼惭愧。
“你以为我是苏浩，我知道，没关系。我是说，你还是那个能从脸上看出心情的人，我们愿意和你做朋友，是看中了这一点难能可贵。”他轻轻打上左转灯，快速的驶向快车道，不漏声色的超过前面四五辆车又回来。
小米看着他动作的熟练，想起自己开车时的手忙脚乱，“唉，看了很多书，学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是每当用到生活中，却发现只能用在错题本山。”
“挺好的，没什么好学的。”
“是挺好的。你们一个个不漏声色的开着大奔和宝马，我一个农村丫头傻呵呵的用真性情挤着公交车。”小米略有愠色的回应韩总的这个赞扬。
“听语气又生气了？哈哈。”韩总笑的很爽快，整齐的牙齿和光洁的脸上满是阳光。
“没有，有点伤自尊了，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也修炼的很厉害了呢，没想到您一句就给戳破了。”小米沮丧地说。
“因为是你我才说，别人我才不跟她说呢，你可以把这当成意外所得。”
“好感动，谢谢。”小米也笑了。
“哎吆，这一路可算见了个笑模样。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玩两天吧。”
她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人，“磊哥，您，”后面那句实在没法说出口，她想问你是真的结婚了吗？你是真的根据赵行长的安排来捎着我吗？当然，最关键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没有任何代价的坐这辆车。
只不过，神智正常的小米，实在开不了口。
“没事了，您怎么知道我家的？问的王凯吗？”
“秘密，”他笑了，“据说赵行长弄了一座乡间大别墅，已经过上了地主老财的生活了。好好干吧小米，等哪天当上大行长，年薪几百万，就不是什么奔驰宝马了。”
小米又笑了，“唉，梦里都不敢想，哪天上班能顺心点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工作不顺心吗？”
“银行工作有顺心的吗？”小米反问了一句，带着苦笑。
“哎你别说，你们银行的人是喜欢抱怨，不知道是不是行业特质。都喜欢说自己辛苦、累。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行业特质吧，可能是期望太高了，以为银行就是进来玩钱呢，没想到是天天被钱玩。客户存钱进来吧，明明银行给她利息，他觉得你欠他的；给客户贷款吧，明明是银行给他钱，他只记得银行要他的利息。”
“不过想想客户说得也没错，我们是用客户的钱再赚客户的钱，批发价买点钱再零售价卖出去，空手套白狼啊。”小米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你这批评与自我批评做得，绝了。”
两人都笑了，毕竟旅途中，说点开心的总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