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晨会喜气洋洋的拜年音乐还余音绕着梁，部门已经空了。
银行人，不，确切的说是支行的银行人，没资格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都带着别有所图的用心开始去各路客户那里拜年。
当然，去之前还是照例领到了总行统一发下来的开门红包。崭新的百元钞票，唯一一个不按照级别分配金额的行为，一人一千块。
小米在去天达的路上看到了热闹的微信群。
“亲爱的小伙伴们，新年快乐呀。一季度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了，新年已经永远的过去了，该是时候奋勇向前啦。”
“截至目前，已经全部完成开门红任务的支行已经超过了15家啦！！让我们为斗士们点赞，感谢你们在新年的第一天给我们带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与此同时，增长已经浮出水面的支行也已经超过了50%，目前暂时排在绿区的支行们要加油啦！”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内容，一个公司条线一个零售条线，琳琳又原样转到了支行里。
小米没跟苏浩说听到的天达的消息，不确定的消息就跟行长说，怕万一事情不是王凯说的显得自己太不成熟了。
当然，她心里还憋着另一个小心思，如果事情是真的，她想试试能不能自己搞定。那种“自己也很厉害”的向往让她有时候会过于投入一件事情。
苏浩带着晓丹去拜访更重要的贵人们。之前中标的机构存款年底要回去清账，照往常会在一月中旬就回来，今年竟然一直没有动静。这是大事，回不来相当于存款的年度日均有了上亿的大窟窿，第一支行今年将会过的十分艰难。
庆春则去游说要放贷款的一个大客户尽早放款。放款后能转成全额保证金，开成银行承兑汇票的形式往外付款。而第一支行付出的成本，就是去年就已经跟踪行商量过的，帮客户往下调一调贷款利息。
曾经，这个做法是银行的金手指，一千万的贷款放出去存成保证金，再开出承兑汇票。承兑汇票贴现后拿到钱再存成保证金，再开出承兑汇票。有些胆子肥的所谓资深客户经理，一千万能跑六七轮，实际存款一分没增加，账面存款就多了五六千万。
小米是在参加京城一位大银行的所谓资深客户经理的培训时，听到了这让人惊奇的腾挪之法。没见识的小米惊为天人，周边的客户经理则多有不屑。
那会她还不知道，这种赤裸裸的违规行为会在几年后成为严打的对象，也让一帮大客户经理忽然就没了存款。
苏浩事后警告大家要适可而止，别整天搞歪门邪道。
所以晨会上苏浩用一刻钟安排完这些事情，包括上面那件事的时候，小米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苏浩不屑于这种做法的，现在才知道，在存款压力面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老李刚转岗，苏浩没有额外安排。总行的任务有单独的个人存款比例，苏浩安排老李和营业室多在这方面下功夫。
是的，就连柜员都每人领了一百万的个人存款新增任务，这让每个人都瞬间从新年的愉悦中走出来。每个走到柜台的客户，都要被玻璃里面的微笑杀手过一遍型，迷之尴尬，但是胜在量大。
小米到天达时，没有直接去找王总，反而先去了文文他们办公室。拿出专门准备的巧克力跟大家轻松的打招呼。
文文新做了发型，素面朝天的长发烫成了大波浪，穿一件黑色的鸡心领的黑色羊毛衫，脖子里随意围着一条丝巾。
“过年好啊，更漂亮了。”小米跟文文打招呼。
“过年好。这么敬业啊你，一大早就来了。”文文很客气，微笑着跟她说话。
“刚上班，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跟大家拜个年呗。”小米说的很随意，“有什么好消息卖给我吗？”
“有好消息也不是我卖给你啊，你不是有第一手眼线？”文文跟她眨眨眼。
“什么意思？”小米有点不明就里。
“我们王公子啊，哎，你俩是不是？”文文压低了声音，一脸坏笑看她。
小米觉得脸忽然发热了，“没没没，你可别瞎说。让你领导听见了，还不打断我的狗腿。”小米慌忙否认。
“切，我才不信。”文文掰块巧克力放嘴里，“我们跟他一块儿吃好多回饭了，从来没见他哪回热心送人回家过，你是头一个。”
小米没想到，一向“仙仙儿”的文文对八卦也是这么饶有兴致。
“没有真没有，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小米推说。
“看你脸红什么，”文文笑她。“哎，不跟你开玩笑了，跟你说个消息，我们最近可能要提前预售一批房子，估计你比较感兴趣。”
小米心里觉得很高兴，没有表示出知道了的样子，问她具体情况。
文文却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具体的还真不清楚，只是让我们做些准备。不过，我感觉你们不一定能拿到，今早上我总已经送走两拨银行的了，现在屋里还一个呢，一个老美女。”文文悄悄说。
说话间，听到王总的门开了。王总送一个女人出门。女人烫了微卷的中发，颜色是浅浅的枣红色，灰色的驼绒大衣下面露出黑色的阔腿裤，手里拎着一个发亮的漆皮包，小米不认识什么牌子。
“就她就她，哎，你们银行当行长的都够有钱的，她那个包，PRADA的，代购都要一万多的。”文文悄悄说。
小米的眼睛，则在王总殷勤的态度上。
“王总好像很热情啊，哪个行的？”
“不知道，原来没什么合作。估计是上面介绍的，第一次来，王总刚才亲自接过来的。”
眼见着王总把人送进电梯，挥手说再见，又回到办公室。小米才跟文文说自己去找王总了，要不然又有人进去就麻烦了。
“王总，给您拜年啦。”
小米一进门就先客气的说话，顺手拿出苏浩特意准备的一饼茶叶放在王总桌上，“苏行长让我带给您的，说是朋友从云南直接带回来的正宗老树普洱。他一早给叫到总行开调度会，让我跟您说个抱歉呢。”
小米话说的一点不结巴，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大过年的不能空手来，但是在办公室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送什么贵重东西，茶叶就成了随手礼的最好选择。
他们每个人都按照客户等级备了好多款，外观都一样的漂亮，价格却是差着许多倍。
真的送大客户指望喝的，多看重品质。一般的客户，则看中包装。茶叶倒真的是苏浩托人在云南带回来的真品。
“唉，你们银行是真不容易，我这一大早光接待银行的了。”王总和小米已经熟悉了，说话没有原来那么端着。
“好事啊，证明您重要啊。”小米笑着说，心里盘算主动开口还是等他说。
看王总不吭声，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王总，你们新楼盘什么时候开盘？”
“是不是我家混小子跟你说什么了？”王总嘴角一撇，笑着问小米。
“是，我那天回城，正赶上他去送朋友，搭了他一截车。”小米实话实说，
“他在车上跟我说了一点，不过也没说明白。”
“这小子，啥也不知道就瞎说。”
“他也没说什么，所以我这不来问问您，您别忘了我们啊。”
“是在考虑。虽然现在是淡季，但是总部听到了消息，可能上面很快要调控房地产，所以要抢时间。”
王总说的很慢，估计一边说一边想能跟她说多少。
小米心里一惊，心想人家真是消息灵通。
“不过现在手续还差一点，又怕出问题，再想一个稳妥的方案。”
“喔。”小米配合着说。
“是要做预售吗？全款预售？”小米试探的问。
“对。不过业务估计没法给你们。”王总一句话，小米心都凉了。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