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威尔夫人稍稍揉揉鼻子,很随意地问道:“刚准备来这里转转,我就听到你们要去舞会?”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还是让斯诺说。
“母亲,我们是收到了黑色玫瑰的邀请函,我觉得如果缺席可能会让我们诺威尔家丢失面子。”斯诺很正经地回答,顺便想着下一句怎么说。
他们的母亲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他们每个人的衣装。
“我记得你们的父亲刚刚并不同意你们去参加舞会啊?”诺威尔夫人似乎若有所思。
斯诺内心咯噔一下,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利比特肯定是不敢载他们前去了。
“老师说你们这次的考试成绩确实让人难堪。”诺威尔夫人又叹了口气,第二记板斧来的又快又狠。
斯洛瑞和斯特罗交换着眼神,被斯诺看的一清二楚。他俩这次是真的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了。
他决定拿自己没考好攒下来的的运气赌一把。
斯诺说道:“母亲,这次舞会我们三个人都准备好久了,不去未免也太可惜了。”他把央求的表情挂在脸上,还摆出了一副撒娇的口吻:“还请老妈给我们一张通行证,好让我们明天早上能赶回来。”
剩下三个人再次目瞪口呆,两兄弟憋在喉咙里的话硬生生被咽下去。
诺威尔夫人也愣了一下,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谁用“老妈”这类的俗语称呼过她。
她很快抿嘴笑了起来,清脆如铃铛般的笑声穿过指缝,窜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她用手指敲着斯诺的脑袋,似乎真的被这个调皮的儿子惊到了。
利比特敢说诺威尔家中任何一位老资格的仆人都不曾有过他这般的运气,遇见过诺威尔夫人天真纯朴的笑容。
没人见过现在表情这么丰富而且随和的诺威尔夫人,她的举手投足与其说像一位居家的主妇,不如说是和她此前的名媛风范格格不入。
斯诺心如明镜,他把对母亲反常举动的担忧压在心底,当务之急是争取到母亲的同意。
诺威尔夫人把笑意收住,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问道:“说起黑色玫瑰举办的舞会,你们知不知道得买一束玫瑰?”
出乎她的意料,三个人一起小鸡啄米似得猛点头。他们每个人都身穿暗红色的“玫瑰尾”式贵族礼服,上半身会在左胸设置一个极小的纽扣架,就是用于固定与会者的玫瑰花。
当时为了了解这次舞会,随身佩戴玫瑰花这种类似的情报斯诺收集了不少,在学校回来的途中他就在德雷坎的一家花店里买了三束黑色的玫瑰花,顺道打听到了这种不多见的礼服款式。玫瑰尾式的礼服只有如同黑血般的腥红色,倒也十分搭配任何一种玫瑰花的颜色。
虽然舞会对玫瑰的颜色没有要求,不过斯诺知道选黑色的玫瑰花绝对没有错。美中不足的是价钱,一束黑色的玫瑰花相当于德雷坎的普通人一天的劳动所得,可以说是暴利了。
这么一想,那个长得好看的女店主突然显得有点像奸商。
“母亲,我们再不出发,玫瑰花都得捂烂了。”斯诺央求道,他不得不在言语上冒犯一些。
“我可不记得我同意......”诺威尔夫人沉下声音,但是忽然收住,因为她发觉眼前的斯诺眼角所含的泪水。
斯诺真的在以一种奇怪的真挚情感来请求母亲,奇怪到他真的在像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流泪。
一旁的斯洛瑞十分不解,这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件十有八九被拒绝的小事情,但是斯诺却把它当成了事关重大的邀请。再者,无论如何也用不着流眼泪吧?
斯诺心里一样清楚,作为他们成绩不好的代价,拒绝舞会可以接受。但是他非去不可,就像是倔强得像不受驯服的亚龙猎犬,他不愿意让自己几天的努力只因一次考试的失败而功亏一篑,绝对不愿意让自己期盼已久的事物被轻描淡写地拒绝。
所以他在听到母亲声音转瞬的低沉那时便无法控制情感,这抹眼角的泪就像是职业演员一样无所尊严的流出。
诺威尔夫人暗自叹气,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以前总是有老师来打斯诺的小报告了,看来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桀骜不驯那么简单。
诺威尔夫人正色道:“那么,如果我让你们参加舞会,都能保证下一次考试的......”
“能保证!”斯诺想都不想就打断了母亲的发言,哪怕显得并不尊敬。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母亲的同意。
“斯诺,你要记住,是我......”
“老妈,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了!但是我们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斯诺微笑着抬头,直视母亲的眼光。诺威尔夫人发现他眼角所含的泪水完全消失不见,看不到一丝丝悲伤过的情绪。
诺威尔夫人不在说些什么,她一时间也确实无法再回应这几句话。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张圆形碟状的薄板,上面是象征崔法利的三个凹坑,分别代表着远谋,武力,欺诈。毫无疑问,这便是崔法利议会规定的夜间通行证。
她或许本来就未曾想拒绝他们,不然谁会随身带着通行证呢?
我知道,这本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我又怎能知道母亲原本所想呢?斯诺愤愤地想着,但他清醒着,并不后悔。他很自然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通行证,抚摸着圆盘上的三个凹坑。上面有一行细小的字:崔法利夜间行驶通行证。除此以外,这块银白色的铁盘不再有任何过多的装饰和图案。
“那就这样吧。斯诺你是哥哥,凡事要照顾着点弟弟们。”诺威尔夫人说,“记住,黑色玫瑰的舞会可不是我们家,不会允许一个20岁的成年人耍脾气的。”
“我去牵龙蜥过来,还请三位少爷在门口稍等一会。”利比特弯腰行过礼,回头往豢养圈走去。
斯诺回头淡淡地说了句“走吧”,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走过母亲身边。羞耻感占据着他此刻一半的心,他能感受到背后母亲灼热的目光,本该牢牢锁住的某种愧疚逃离般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