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不能在心里想着谁，一想准来。梁昭收了笑，神情忐忑地望着齐霁。
“方才，你在笑什么？”
齐霁眼神藏着一丝疑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梁昭。
从见到梁昭开始，齐霁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梁昭。试问梁国宫廷内娇宠长大的公主，眼睛里没有一丝皇家该有的气势，反倒像个平民女子，给人不知者无罪的无畏感。暗卫传来的消息，也让他对梁昭彻底十分起了疑心。
梁国所图甚大，连个公主也不舍得给吗？
“那个……世子爷，我能不能站起来？”梁昭自认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期待地等着齐霁回答。
可这个笑在齐霁看来是僵硬无比，是不想笑却又不得不笑的笑，他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冷冷注视着梁昭，“不想笑就不用笑。”
“啊？”梁昭不明所以，她没有啊，“枯灵，他怎么了？”
“大概你笑的比较智障，主角看不下去。”枯灵随口胡诌道。
梁昭只得板着脸，重复道，“世子爷，我可以站起来吗？”
“宿主你个智障，你要站就站，主角今天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果然齐霁皱了眉看她，后退一步，看那样子生怕梁昭故意往他身上蹭一样。
梁昭悻悻然站起来，等齐霁开口。
齐霁捋了捋袖子，神色自然地开口，“我知你的目的，可我从来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
梁昭点头，又摇头，神色茫然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
“你若是肯离开，我自会保你平安富贵。”齐霁好似笃定她会答应，已经从袖口取了银票出来，“而若你不答应，非要嫁入我世子府，就有进无出了。”
蜜枣加棒槌，向来是个很好的方法。可对梁昭来说就没用了，她指着齐霁手中的银票问，“这个银票是不是真的？做的好粗糙……你别误会，我怕收到假钞。”
“宿主，拒绝他，并且坚持要嫁给他，感动他，然后套路他。”枯灵开口，仿佛戏精上身。
梁昭当然不会收。
齐霁本想让梁昭消失，梁昭不死，那个人也就无法威胁到他，本来两全其美的办法，梁昭却拒绝了。
“本公主既然代表着梁国，与代表着齐国的世子你结两国之好，又怎可背弃盟约？！”梁昭说得大义凛然，连枯灵都点头。
“不知好歹。”
齐霁脸色转冷，语气冷淡。既然这么为主效命，即使他不杀她，等成亲之后关在府里慢慢耗着她，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说什么了我就不知好歹了？”梁昭质问枯灵，愤愤之情油然而生。
枯灵安抚她，“不气不气，等嫁进去了弄死他！”
梁昭顿时萎了，“还不知道谁弄死谁…”
齐霁盯着梁昭面部表情的变化，心里的也疑惑越来越大。
江湖上是有一种人皮面具，不是说用真的人皮制作，而是说它贴在脸上的效果就和真人无疑。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因此造价昂贵，等闲之辈不可求。
梁国既然用了个与真公主身形相仿的替身，那么这替身样貌身材自然原本就与公主相似，这人皮面具才能紧贴自然。那晚他仔细摸了一遍，也未能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倘若是梁昭本人，为何性情与暗卫查探的消息不一样？
密报中的真公主嗜甜，体态丰盈。脾气不好，没有耳洞。而这个梁昭，吃得多却四肢纤细，身份尊贵尤其怕死，没有苛责过婢女。最主要的是虽然为了掩盖并没有佩戴耳饰，左右耳垂却各打了耳洞。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么为何相貌一般无二？
齐霁垂眼思索，梁昭愣愣看他，不敢走动。
“宿主，你也太怂了，齐霁现在又不会对你动手。”枯灵简直想翻白眼，“一开始听到的废物还真的没形容错。”
“你说什么？你听谁说我废物？”
“……齐霁说的，他说过你是废物。”枯灵果断甩锅！
“哦……又加了一条。”梁昭扯着嘴角，自嘲道。
因为枯灵的介入，梁昭早已模糊了记忆，对于齐夜，也只剩下劫持她却不幸死了的刺客印象，全然没有得知他死讯时的悲伤。
也许江湖上真的有人有天衣无缝的手艺，不然两个梁昭的不同之处，齐霁也只能往别的思路去推测。
不过要是得出了假梁昭的来历，那么这一盘局，要改一改了。
齐霁并没有想太久，在梁昭还在心里不断吐槽他单身二十年没有女朋友时，齐霁也终于想出一个较为合适的法子。
“既然你现在没有选择离开，那么以后，你也走不了。”他一开口，带着幽幽的寒意，吓得梁昭立定站好，抿嘴看他。
这句话过了一遍耳朵，然后又过了一遍。梁昭咂摸出不对劲，眨眼问他，“走不了是什么意思？”
齐霁自然不会回答，在他看来梁昭无非是扮猪吃老虎，没必要和她多说。只要这颗棋子还在局中，他就有办法物尽其用。
“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
梁昭就这么看着齐霁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绒绒还向他行了礼。
“他怎么不把话说清楚？”梁昭伸手揪头发，神情苦恼。枯灵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冷笑，被梁昭无视。
待齐霁出了大殿，绒绒提着两层的食盒走过来，将盒子里的膳食尽数取出摆在梁昭面前，“公主，这些都是奴婢从司膳房拿过来的，还热乎乎着呢。”
“司膳房？你不是说那里的食物不能随便乱拿的吗？怎么一下子拿了这么多，他们没有刁难你吧？”
之前梁昭饭量渐渐大了起来，小厨房每天供应的食材不够用，绒绒便去司膳房要，只领回来了一些堆积如山的干货，梁昭想要的蔬菜水果通通没有。
司膳房给说法是，宫里每天供应的食材都是定时定量，琉璃殿拿的多了其它地方就少了。
梁昭百思不得其解，啧啧出声，“司膳房的人很善变嘛~”
绒绒挑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红烧肉，递了筷子给梁昭。闻言欢快的回答，“不是的不是的，司膳房是得了世子的吩咐才给的！”
“世子刚刚不是还在嘛？”
绒绒左顾右盼，“世子没留下点什么吗？”
梁昭眯着眼吃肉，嘴里含糊道，“嗯嗯，这肉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枯灵在感叹梁昭的智商同时，又惊叹她的饭量。它注视着梁昭体内那团已经恢复了一点珠子形状的绿光，纠结的问梁昭，“宿主，你的身体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怎么可能？好得很啊。”
梁昭虽然感到莫名其妙，还是接着张口吃，很快就把绒绒带来的食物消灭干净。
梁昭躺在床上，直乎不想动弹，枯灵已经知道了原因。
只要御灵在梁昭体内休养生息，就势必会汲取梁昭的元气，这些都是要靠大量的外在能量补充。梁昭之所以饭量巨增，也是因为御灵导致。
不过御灵不像它，汲取的是寿命。
时间匆匆一过，又是一天清晨。
梁昭刚刚才吃过早饭，就有婢女前来通传，齐君大好，想见齐霁和梁昭。
“枯灵，他怎么又突然好了？”梁昭问这话绝对没有恶意，纯粹觉得好奇。
按理说病了这么长时间却突然好了，梁昭很难不把齐君和回光返照四个字想在一起。
玲珑不在，梁昭的贴身婢女就变成了绒绒。绒绒给她换了身得体的衣裙，是很清新的黄绿色，而且轻便。梁昭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琉璃殿地处偏僻的西宫，是齐霁刻意找的地方。别看殿里婢女少，殿外围绕着一队侍卫，专门看着琉璃殿人来人往。小公主齐茉之所以轻易放弃找梁昭的麻烦，也是因为齐霁派的这队侍卫，既然看得这么牢，想必梁昭日子也不好过。
哪里会想到梁昭日子好过得不愿出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齐霁早早监视防备起来。枯灵不说，绒绒以为齐霁是保护之意，导致那队六人的侍卫这三个月里无聊的发霉，守在殿外从雪花数到桃花，格外心酸。
眼见梁昭终于踏出琉璃殿了，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那口气又提上来了。
觐见君王，该有的姿态是不能少的。同时，一国公主拜见君王，该有的待遇也是不能少的。
六名宫侍抬着红色步辇停在了琉璃殿外，红色帐里，齐霁端坐。等梁昭掀开帐子时，一只脚刚踏了进来，看到齐霁又吓得缩回去。
“不好意思啊！做了你的车，你先走，我随后就到。”梁昭提着裙子转身后，立刻沮丧着脸。
齐霁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喙，“上来。”
原本齐霁不想来，没想到还是来了。顺便捎上梁昭，未免她在齐勐面前说错话。
齐霁张嘴，梁昭哪有胆子反驳，就当是搭个车。
在齐霁冷淡的眼神中，梁昭两只脚踏上了步辇，小心翼翼地挨着齐霁边上坐下，闭紧嘴巴。
步辇被稳稳抬起地转了方向，由于步辇内只有一条软垫，梁昭不得已和齐霁靠的很近，一路低着头，降低存在感。鹌鹑的模样儿看得齐霁面色也有了一瞬不可言喻的软化。
似乎对于梁昭的靠近，他没有任何排斥感。每一次的接触，他都没有心生厌恶过。
想到这里，齐霁脸色逐渐冰寒，眸色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