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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猎

鲜花烂漫,天高任鸟飞,再次踏上草原的叶沐儿,只觉得苍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辽阔无边的草原,一群群牛羊在蓝天绿草中间慢慢游动,快活地打闹嬉戏,自由不羁,安意悠然,草原上的丘陵如如海浪般起伏,置身其中,方才觉得自己是何等渺小。空中,一只苍鹰在高高的盘旋,如君临者般俯瞰着大地上的一座宫殿。那一座宫殿是皇帝行宫,专供皇族人员休憩,外围还专门起了高高的城墙,以防有猛兽进入。

“果然与月氏不同,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我感觉我全身都在舒畅地呼吸。”灵珞穿着一身红色骑服走出了城门,她伸伸懒腰,“好想快点骑上马,然后将整个草原跑遍!”

“得了吧,这是齐国,不是月氏,凡事都有规矩,不是你想去哪就去哪的!”沁雅冷不丁出现,依然嘴巴不饶人,今天她也穿了一身湖蓝色的骑服。

叶沐儿则与两人格格不入,她依然是一身粉色纱裙,脸上绑着面纱。这次来草原是因为皇室每年一次的春猎要开始了。沁雅是郡主,灵珞是贵客,当然要出席,至于她,还是顶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号。她已经不想再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尤其是齐熠也在,所以就算她会骑马,也不打算上马,她只想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就好。

灵珞不明白沁雅的话,沁雅解释着:“看见头上那只鹰没有?等一下春猎开始,陛下就会把一卷玉轴系到鹰爪上,那鹰会把玉轴带到何处,是难以预料的,那些男眷既要追踪那只鹰,也要扫除路途上遇到的猛兽,最终拿到玉轴的,方为胜者。”

“这是什么规矩,单纯打只熊,打只狼便好啊!”灵珞觉得这规矩是故意为难人的。

沁雅却不同意,“这才叫有勇有谋啊,陛下的意思就是说我们齐国男子不能空有武功,得用谋略治天下。”

“那有人成功吗?”灵珞不信这事有人能成。

沁雅看着叶沐儿,一脸坏笑,“当然有,去年太子哥哥拿回卷轴,还……”

沁雅的话吊起了灵珞的胃口,“还怎么样?”

沁雅走到叶沐儿跟前,拉起叶沐儿的手,变了口吻:“送给你!”

叶沐儿羞涩地抽回手,去年这个时候,齐烁的行为实在是出格,他拿回了玉轴,没有直接奔向皇帝,反而朝她而来,将卷轴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递向自己。周围女眷已是一片尖叫和妒忌的目光,如果不是沁雅帮忙将卷轴接过塞进她手里,她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灵珞看着两人的举动,她一下子明白了:“哇,太子当众向你表白?哇,想不到太子是这么个有情调之人。好羡慕,如果今天镇北王也能够这样对我,就好了……”灵珞又开始痴傻起来。

这让沁雅看不惯,她打了个冷颤,浇灭灵珞的幻想:“镇北王初来乍到,可能就只能看着那鹰飞,能够齐齐全全回来就好了。”

灵珞不服气,又和沁雅争论起来。叶沐儿却看向了正在准备着男眷们,齐熠正在马旁准备着,沁雅说的没错,齐熠刚来京城,第一次参加春猎,还是需要小心些,想到此处,她连忙叫着灵珞,“灵珞,你得去提醒镇北王担心些,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参加春猎……”

沁雅也想让灵珞不再纠缠她,也帮忙说着:“对啊,这时你要表现出对他的关心,他才知道你的好。”

灵珞一听,赶紧朝男眷们奔去。沁雅也随着奔过去,原来元旭也在春猎的行列中。

只见灵珞和齐熠说了什么,齐熠原本严肃的脸居然有了一丝笑容,虽然很快就不见了,但叶沐儿看得出,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难道齐熠对灵珞动心了吗?一阵失落萦绕在叶沐儿心头。

“在找我吗?”齐烁骑着马出现在叶沐儿面前,他一身金色的盔甲,额头上绑着红色发带,英气焕发,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温暖如春。

叶沐儿摇头,但觉得不妥,又变成了点头,这样子的她把齐烁逗乐,齐烁笑得更暖了:“想要对我说些什么话吗?”

叶沐儿被问住了,她该说些什么,她看了一眼齐熠和灵珞,想起自己刚刚教给灵珞的话,“小心些。”

齐烁微微一愣,笑容绽开,“等我,今天一定亲手接过我送你的东西。”齐烁暗示着去年叶沐儿没有接过他的玉轴。

叶沐儿只能点头,齐烁利落地调转马头,洒脱地向远处奔去。

齐熠他们也骑上了马向远方奔去,沁雅和灵珞回到了叶沐儿身边,三人往看台走去,没到半路却见苏嬷嬷正在训斥宫女。

沁雅疑惑:“这苏嬷嬷是怎么了,最近心情都不太顺啊。”

灵珞却不想再耽搁,拉着两人快速走向看台。

随着号角响起,皇帝放飞了雄鹰,场下万马奔腾,朝着雄鹰追去,看台前是女眷们的马球赛,灵珞好玩,便与那些王公大臣的女眷玩在了一起。

沁雅今天没什么心思玩,以往她都会出尽风头,今天倒是冷在了一边,她恼怒地看着灵珞,“这小丫头,马球功夫了得,我才不下场。”原来是怕被灵珞比下去。

叶沐儿看着远方,有些忧心,总担心齐熠会出什么事。

“沐儿,和你说件事。”沁雅压低声音在叶沐儿耳边说着,叶沐儿以为她又要挤兑灵珞,倒是没怎么在意。

“前两天,我在宫里瞧见了镇北王,他和苏嬷嬷不知道悄悄地在说些什么,不会问起你的事吧?”

叶沐儿一听,便紧张起来,“我和苏嬷嬷不熟,他们应该是旧识吧?”

沁雅一听,想了想,“哎呀,难怪苏嬷嬷这些日子脾气古怪,你知道吗?当年把白绫送去给庆贵妃的是谁吗?镇北王可能是兴师问罪!”

原来苏嬷嬷竟和齐熠有这层渊源,不过当初的事也不能怪苏嬷嬷,要赐死庆贵妃的又不是她。

坐了没多久,天色骤变,居然下起雨来,众人不得不退回宫殿。

沁雅看着外面的雨水,有些担心,“这雨下得挺大,不知道那些寻鹰的人怎么样了。”

灵珞却不见忧心:“这才显得出他们勇猛,镇北王殿下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即便灵珞这么说,叶沐儿还是担心,而且这雨势越来越大了。

整整一个下午,雨还是不停地下,出外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回来了,但就是不见齐熠回来。

到了夜晚,皇帝也着急了,因为统算了人数,就差齐烁和齐熠两路人马没有回来,可这雨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皇帝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

半夜,宫殿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是出外寻人回来禀报的,可就是未见有任何消息。门廊下,叶沐儿驻足凝望,希望远处能有熟悉的人影出现。沁雅也着急,听说元旭是跟着齐熠走的,一样没消息。灵珞见她们瘦弱,便帮她们拿来披风,又往厨房去了。

没过多久,灵珞紧张地跑过来,嘴里还含着东西,她抓着沁雅便说道:“沁雅,我刚刚在厨房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沁雅嫌弃灵珞:“你去找吃的,能有什么事啊!”

灵珞赶紧把嘴巴的东西咽下去,“我听到他们说要杀人!”

沁雅一听警觉起来,“说清楚点,谁要杀谁?”

灵珞回忆着:“好像是个嬷嬷,要杀谁,我听不清楚。”

杀人,叶沐儿想到了齐熠,想到了那场大火,她心一惊,不好,齐熠有危险!她立刻冒着雨奔下了台阶,登上了一匹刚回来的马,往着白天齐熠走的方向奔去。

出了平原,就到了一片树林,树林伴随着暗夜和风雨,如地狱恶魔般发出了撕裂的声音。叶沐儿感觉到到齐熠就在里边,她一挥马鞭直接冲进了黑暗里。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雨都停了,脸上的面纱本来被淋湿的也被叶沐儿呼出的热气烘干了。叶沐儿终于在树林的一处见到前方有火把的光亮,隐隐约约还有打斗声。叶沐儿欣喜,她知道找到齐熠了,便策马过去,马头刚出,却见齐熠正和一名黑衣人互相用刀剑抵挡着,叶沐儿拉不住缰绳,黑衣人撞在了马腿上,被踢飞了。叶沐儿正惊慌,却见几名黑衣向齐熠聚来,叶沐儿的马儿被惊吓得后退了几步。

叶沐儿不会武功,只能看着着急。

黑衣人数上占了优势,加上可能齐熠他白天劳累,导致体力不支,身上已了负伤,但依然苦苦支撑着。

叶沐儿想要帮他,可如何是好,她看看周围,发现马背上居然挂着弓弩,顾不了身份暴露,她架上箭羽,拉开弓弦,瞄准,一放,直直射入了一名黑衣人的小腿。再来一箭,又是命中小腿。

叶沐儿的帮忙扭转了战局,黑衣人又要迎战,又要防着叶沐儿,逐渐转为下风,伤的伤,死的死。叶沐儿见势再补了几箭,齐熠便掌控了局势,将最后的黑衣人拿下了。

但黑衣人没等审问冷笑着,咬咬牙,一缕黑血从嘴角流出,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齐熠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叶沐儿连忙下马,将齐熠扶住,她差点心急又喊出了“小白”,但这一次她忍住了,“王爷,王爷?”

齐熠勉强撑了起来,他用手指了指后方树影。

叶沐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树影下有间小木屋,他是示意叶沐儿进去。叶沐儿架着齐熠往屋里走去。

叶沐儿刚一松手,齐熠就靠着墙滑落了,他捂住腹部,可指间渗出的鲜血格外刺眼。叶沐儿才发现他的腹部被砍了一刀,现在鲜血直流,齐熠的脸色越发苍白,叶沐儿不禁想起了之前他浑身是血被抬回来的那次。

叶沐儿一下乱了分寸,她急得眼泪又出来了。

“止血……”齐熠硬是撑做起来,咬着牙:“帮我止血。”

叶沐儿点头,她赶紧擦了眼泪,帮齐熠脱开了盔甲,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涌出,再一看,齐熠的内衫都已被鲜血浸透,叶沐儿的眼泪再一次涌了上来。

“快点……”齐熠似乎撑不住了。

叶沐儿只能忍着眼泪,慢慢脱开了齐熠的内衫,一道道伤疤像百足虫般交错,让叶沐儿触目惊心,这一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全身都是伤?来不及多想,叶沐儿撕下自己的裙摆,缠绕过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齐熠似乎很痛,他额上青筋暴起,唇色全无,但他没有发出过一丝呻吟。

叶沐儿不知绕了多少圈,待她确定伤口无碍,她才停止了包扎了,可是齐熠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直直地靠在了叶沐儿的肩膀上。叶沐儿大惊,以为他是要昏死过去,耳旁却传来丝丝气流,齐熠低喃着:“冷……”

叶沐儿立刻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齐熠身上,紧紧地裹着他。

“还冷吗?”

“冷……”齐熠无意识地说着。

这可怎么办,叶沐儿急了,木屋里实在没有别的了。看看自己的手心,对,她还有自己,她可以抱着齐熠,让他暖和起来,就像看星星时,他用手臂将她环在怀里一样。

叶沐儿跪坐在地上,慢慢地将齐熠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

“还冷吗?”叶沐儿问着怀里的齐熠,齐熠不再回答,似乎昏睡过去。

叶沐儿不再吵他,紧紧地抱着他,看着齐熠惨白的脸庞,想着他满身伤痕,叶沐儿不禁落泪,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为何要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我走之前不是和你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一点都不守信用。

“小梦……”怀里的人轻吟着,叶沐儿抱得更紧了,她在心里回应着:“我在。”

木屋外,雨又悄悄地下起,只是这次下得朦胧,下得温柔,似乎像将木屋隔绝于世,不想让人来打扰屋内温暖的时光。

一晚上,叶沐儿也没有入睡,她好怕怀里的人突然就死去了,等她昏昏沉沉,想要睡过去时,却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动静,睁开眼,却发现他依然沉睡着。雨已经停了,阳光射进了木屋。

“王爷!”

“沐儿!”叶沐儿听到有人喊她,她慢慢地将齐熠放在了地上,用力撑起自己,向门外走去,已经耽误了一夜,不知齐熠的伤势如何,得赶紧让人救治他。她用尽力气对着树林回应着:“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不一会儿,斑驳陆离的树影里,齐烁骑着马一跃而出,元旭和童战跟在了他身后,还有许多人。看到是齐烁,叶沐儿心安了,她瘫坐在了地上。

齐烁跃下马,一把将叶沐儿拥入了怀中,“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叶沐儿靠着齐烁的胸膛,她听到了狂乱的心跳。她连忙摇头,指着屋里。童战早已赶了进去,背起了齐熠,从她眼前疾驰而过。

“没事了,走,我们回去!“齐烁将叶沐儿抱上了马,自己也一跃上来,将叶沐儿紧紧地环住。

看着远去的齐熠,叶沐儿轻松了不少,她靠在齐烁的怀里,静静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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