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不见,但闻狐语。
青丘山的名字不知出现在何年何代?人们清楚地只有它这在这片土地的南边无数年,它仿佛永远是那样层峦耸翠。
然而,有一天它在人们的眼中却发生了变化,波谲云诡肉眼可见的变化。是那道从地平起的光,彻底笼罩,不论白日晨光熹微,或是黑夜薄暮冥冥。
人们并不清楚光背后的青丘山变成了什么样。
人们只知道光出现后,青丘山成了名曰禁地的不许人的踏足之地。
成为了一方小世界的青丘山茫无涯际,那是光背后的小世界,它仿佛很虚幻,并不像是真实世界那般。
暗无天日的青丘山是由五座连绵起伏的大黑点围成半月状,唯一的亮色便是天空的光,半月下围着一处百里湖泊,被光映得粼粼生辉。
湖泊往前的树木丛林,有很大一片秃地,长满了花草。
或许这方虚幻的小世界是能被太阳照射的,只不过被那道比太阳光还耀眼的光挡住了。
靠近真实世界的光下,映出的两道身影在那里很久了。
半蹲在地上的背剑年轻人正捡着地上的拇指石,选了一颗比较得心应手的拿在手中,甩起来又接着,甩起来又接着,几番重复,百无聊赖。
不时盯着那处朦胧画面间,偶尔失神。过了很久,他突然喃喃道:“李秋芸恐怕要败了。”
他身旁站着的年轻人只是轻轻摇头,面庞被光照得神清。
并未注意到年轻人的摇头,谷雨直起了身来,手中的石子被他扔向了远处树林,了不可见。谷雨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付陈念并没有选择回答谷雨的这个问题,而是指着远处那暗空中清晰可见的幽红梅花刀,“认得那把刀吗?”
谷雨踌躇观望,想了想,举棋不定道:“好像在哪儿见过?不过记不太清了。”
付陈念悠然说起:“其实这个世界不只有天生的剑,也有天生的刀。
西域临安的林家刀冢,那年刀冢后山一块贫瘠秃地上,长出了一株红梅。
红梅树没能得到上天眷顾,苦度春秋般日长似岁,也就得不到任何人关注。
不知过了多少年,红梅树寂寂无闻间浑然天成。一株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梅树长大了,在那天红芒万丈,日日更盛。
一直到三个月后,红光突然窜入云霄于天空绽放。紧接着,那株生长近乎完美的红梅树炸开。
正值春日,梅花飘荡整座刀冢山,不曾落地,它们仿佛是新生的婴儿,在聚集吮吸着天地灵气。
又过了几天,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花瓣渐渐聚集,形成了刀雏,日日凝形。
不久后,在那注定不平凡的一天里,那把刀出世了。那是一株不平凡的红梅树,那也是注定不平凡的一把刀。”
谷雨微微蹙眉,他从不曾听说过这般玄乎的故事。
付陈念又说道:“梅树生长在贫瘠之地,刀是梅树上的梅花。梅树是这片土地,刀也是这片土地,刀即是刀冢气蕴。”
谷雨稍稍皱眉道:“这把刀有名字吗?”
付陈念颔首作答:“取至“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刀名碾尘。”
碾尘二字进耳,谷雨豁然顿开,想起了那个只会一招三刀的男人,“李裴是李秋芸的父亲?”
付陈念轻轻点头。
“所以?”谷雨不经道出两字。
付陈念说道:“所以,梅花三刀。”
谷雨微微出神,他清楚这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其中的含义,他喃喃道:“他会成废人的。”
付陈念泰然自若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凝着画面的谷雨更其出神。
付陈念又说道:“我记得你师父有一招。”
谷雨漫不经心道:“他有很多招。”
付陈念解释道:“席卷八荒的大招。”
定睛与之相视的谷雨轻轻点头,“大灭。”
付陈念说道:“你也会。”
“会。”谷雨回道。
谷雨说道:“杀这只狐狸可用不着大灭。”
付陈念摇头道:“我是想让你灭了青丘山,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
不知为何,灭了青丘山这种话在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口中说出来,总是那般理所当然。谷雨不懂,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付陈念露出笑容,从容自若,“出剑吧。”
谷雨惶恐不安,背上的剑自意出鞘,向空中飞去,屹立在这方世界的至高处,那道光之下,剑似沧海一粟。
那一粟渐渐变大。
……
画面里。
李秋芸化身为刀,与碾尘合二为一,若细针密缕的龙卷风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穿过了白狐的腹膛。
留下的血洞比他胳膊上的还要大些。
握刀立地的李秋芸冷酷无情,满身染血。
背对着的那白袍已成红袍的男子何尝不是面色苍白。
“这便是阁下杀招?”白狐咳出了血,用仅剩的那缎白衣袖抹过嘴角,他正凝视着那雪白袖上的那朵红花。
李秋芸轻声道:“我这一辈子注定是碌碌庸流,走上武道是幸运;踏上极道是气运;与风有缘就是上天的怜悯吧。“狂风绝息”,便是我这个平庸之辈才能悟出的无能杀招。”
“狂风过后绝处无息,有些意思。但是,倘若你只有这一招,亦或全是像这一招一般威能的杀招,对在下来说,依旧伤不动命。”白狐回头凝着那满身是血的背影,抚着腹膛的手自然捶下,血洞正慢慢愈合。
李秋芸转身与他对视,刀立于地,双手撑刀镡,认同道:“自然是的,你乃神通极境,我是人间极道,妖终归要比人要强一些,杀你,的确困难。”
白狐不经疑惑道:“阁下是要放弃了?”
李秋芸摇了摇头,神色平静道:“白狐,你可知我手中这把刀的名字?”
白狐大惑不解。
李秋芸轻声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此刀,名碾尘。”
白狐凝着他质疑道:“那又如何?”
“我父亲那时不曾踏入极道,便杀了一只神通极境的大妖。靠的,就是这把刀,碾尘算是他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想,今天我也应该握着它杀一只大妖,这样到了地府也好给老人家一个交代,你说是不是。”李秋芸置之一笑,拾起了碾尘,两面刀身分别刻印着三朵、六朵梅花。
三朵梅花红晕缭萦,凝形浮在空中,翩翩起舞朝着握刀的手。
一朵落于少商脉。
一朵落于鱼际脉。
一朵落于太渊脉。
三朵梅花似扯出了李秋芸的筋脉,三条红线牵引着筋脉,至刀面三朵梅花处。
感受到人血滋润的刀颚那形似眼睛的瞳眸苏醒,摄人心魂。
李秋芸施施而行,笑道:“梅花三刀,这第一刀,名零落。”
白狐无动于衷,满目狰狞凝着那把刀击穿过了他的心脏。
“啊……!”
白狐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无法防御的第一刀,李秋芸的速度若滚芥投针。
李秋芸与他背对而立,筋脉断了。
三朵梅花消散。
李秋芸握刀的手疮痍满目,体无完肤。
刀身另一面的六朵梅花红晕缭萦,凝形浮在空中,翩翩起舞朝着握刀的手。
一朵落于列缺脉。
一朵落于尺泽脉。
一朵落于侠白脉。
一朵落于天府脉。
一朵落于中府脉。
一朵落于云门脉。
六朵梅花牵引着筋脉,至那六朵梅花处。
李秋芸寸心如割道:“第二刀,名成泥!”
同样慢而悠闲的一刀,斜着斩下了白狐半个头颅。
鲜血淋漓,脑浆横淌。
白狐如同疯魔撕心裂肺,“你做了什么!?”
李秋芸的握刀的手血肉横飞,残缺不全。
李秋芸撑着碾尘笑道:“据说你们青狐一族达神通境后,神通便是三颗道心,也就是三条命。现在,你只剩下最后一条命,而我,也只剩下最后一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狐放声大笑,痛不欲生,狠戾道:“你错了,李秋芸!你认为我是那些平鲜的青狐吗?!我告诉你!老子有四条命!”
李秋芸扬了扬眉,淡然处之道:“那好吧,我再斩完这第三刀,我死,你生不如死,跌落凝形也可,成形也罢。无所谓了。”
李秋芸笑道:“这第三刀,名碾作尘。”
李秋芸再次持刀,两面九朵梅花再现!
正欲附着九脉。
……
……
此时,一道声音游响停云,“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