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面具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气息直冲大脑,霎时便将江桥的所有情绪一扫而空,他整个人也变得无比清醒冷静。
以上是内在的变化,而外在……
一股浓稠如墨的黑色旋风凭空出现,包裹着江桥的全身旋转数息后,又凭空消失,只是在这之后,他的身上多了一件宽大如巫师袍的黑色兜帽长袍。
蜡像纤夫在一旁看着“变身”的江桥,脸上带着苦笑。
“走吧。”
戴着螺旋线面具,浑身上下除了双脚,均笼罩在黑色大袍子里的江桥,情绪毫无波澜,声音无比平静。
……
远处,临江古镇的霓虹灯光照亮了空中的云层,江面倒映着古镇的夜景,水波荡碎了光影而显得色彩斑斓。
数里外的江滩漆黑一片,月白的江水一浪接一浪的拍打着岸边的鹅卵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江桥双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一动不动的立身在岸边。
蜡像纤夫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用力扔进了江里后,还不忘拍拍手,扭头朝身后的江桥解释道:
“我这朋友是条大鱼,修行了一百三十余年,实力极其强大。”
“嗯。”
江桥冷冷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心里却是不屑嗤笑。
若是有这样强大的朋友,为何不直接叫上朋友,将那狮子馆里的血仆格杀了,还用得着大半夜找自己做交易?
蜡像纤夫听了江桥的回应,心底也是暗自发苦。
没戴面具时的江桥纯白如纸,戴上面具后的江桥,如寒潭深渊。
现在他对于能否“驾驭”住江桥,让他按着自己早前的计划行事感到相当的担忧。
数分钟后,江面出现了一道横分江水的波纹。
一条十数米长的大鱼游到岸边,宽大的鱼尾在扑了朵浪花之后,便跳到岸上,化作了一道身穿藏青色袍子的肥胖身影。
它模样像极了志怪小说里描绘的那种尚未化形完全的妖怪,脑袋还保留着绝大部分鲶鱼的特征——宽大且布满锯齿的鱼嘴,以及嘴角柔软的肉须。
身子已经有了大致的人形,长着蹼的手里握着一根缠绕着水草的木杖。
上岸后它先看了一眼站不远处笼着双手,一言不发的江桥,才走到蜡像纤夫的身边,
“有何事?”
“我那位朋友想进入那条街道。”
蜡像纤夫转身指着江桥,
“想请你帮忙打开一下。”
大鱼妖又看了一眼江桥。
他浑身都笼罩在黑色的长袍里,脸上也带着螺旋线面具,除了身高外,当真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不过结合蜡像纤夫这些年来一直在谋划的事情,它大致也能猜到一些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大鱼妖又才继续道,
“我帮你这一次,便不再欠你什么了,以后你也别再来打扰我。”
“大鱼,咱俩几十年的交情,不用这么绝情吧。”
“当年你于我的救命之恩,在护住你这几缕残魂时就已经了结了。”
对于蜡像纤夫打出的感情牌,大鱼妖丝毫不接。
蜡像纤夫讪笑着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江桥,笑容苦涩的微微摇头,
“那就走吧!”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出了上百米远。
江桥对大鱼妖拱了拱手,随即跟上。
……
……
凌晨两点多的临江古镇,虽称不上万籁俱静,但街道上确实已经很难再看到人影。
路灯和广告牌的霓虹相互交织,石板街道反射着斑斓的光泽。
三道模糊的身影在复古的木瓦房顶快速腾跃,笔直的向着竹器街和陶器街的方向而去。
“临江古镇原本叫做临江镇,镇上本有三条街道,只是九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将整条木器街烧成了灰烬,街上的住户无人生还。”
“现在想来,那场火还真是起得相当诡异。”
蜡像纤夫一边在前带路,一边述说着临江古镇的往事。
“大鱼,你知道那场火是怎么起的吗?”
“地火罡风。”
地火罡风?什么玩意儿?
江桥听得一脑门都是问号。
但蜡像纤夫似乎听懂了,只听他紧接着便用掩饰不住惊讶的语气问道,
“是有人在这里渡入道之劫?”
“不清楚是入道渡劫还是鬼道所为,当时我在江底吐纳水精月华,突然心由意动,浮出江面只远远看了一眼。”
“唉!”
蜡像纤夫微微的叹了口气,
“只怪我当时年幼,没有能力,若是今日,定叫那悲剧不会发生。”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说给江桥听的。
反正大鱼妖没有接话说话,江桥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
很快,在蜡像纤夫的带领下,三人落到了位于陶器街的一堵砖砌围墙上。
“到了。”
蜡像纤夫对江桥说道。
江桥轻轻点头,双手依旧稳稳的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跳到地上的大鱼妖。
第三条街——木器街是被人隐藏了,是谁隐藏的、隐藏的目的是什么,江桥没问,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
鱼妖站在砖墙跟前,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又提着手里的木杖在石板路上跺了三下。
铛铛铛的清脆声音在夜里尤为明显。
站着静默了十数秒钟,大鱼妖又往旁便挪了一点,继续上述动作。
“它这是在寻在确切的入口,放心吧没问题的,大鱼曾经被临江镇一带百姓当作河神祭祀过,相当于这块的半个地祇。”
蜡像纤夫也不知是不是怕江桥等得急了,便主动开口解释起来。
江桥听了,也没啥表示,默默的看着大鱼妖在地上忙碌。
选了三四个位置后,大鱼终于确定了木器街的确切入口,于是便开始原地画起了阵符。
只见木杖拖过地面,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水痕。
弯弯扭扭的阵符水迹以大鱼妖为中心,构成了一副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阵图。
阵图绘制完成之后,大鱼单脚而立,举着木杖跳起舞来。
那魔鬼的步伐、那销魂的动作,像极了三流电视剧里巫师祭祀时跳大神的场景。
但又不同于胡编乱造,毫无意义的“跳大神”,大鱼妖的这一套仪式,确实拥有着沟通某些神秘力量的能力。
只见随着大鱼妖仪式的深入,四周开始起了一层迷蒙的薄雾,古镇霓虹灯的光彩被薄雾削弱,新区那边偶尔传来的汽笛声也逐渐细微。
天空中的上玄月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红色,淡淡的红色月光洒下,照开了薄雾,露出了一条本不存在的古老街道。
江桥、蜡像纤夫、大鱼妖,三者正站在古街道的入口。